亲,用奸则民亲其制。合而复之者,善也,别而规之者,奸也。章善则过匿,任奸则罪诛。”
杨绘批评这手实法最大的问题,会导致亲属之间相互告密,这会破坏儒家传统的亲亲相隐的制度。
但话说回来,吕惠卿也知道执行层面的下层官吏靠不住,所以就靠百姓之间的告密。
可鼓励百姓告密,又会使社会风俗败坏,人人自危。正如商鞅就鼓励告密揭发,朝廷使用奸民而不是善民。
杨绘与吕惠卿争了数句后不合而去。
众人觉得没意思亦陆续离开,章越到府后得知韩绛心腹让他退衙后过府一趟。
章越即登门见了韩绛。
韩绛的家宅是韩亿赏赐坐下的,他与兄弟韩缜皆住在宅中。
韩绛带着章越到了他的书房,但见书房里遍布古董名器。
似韩绛,欧阳修,吴充都是古玩界的骨灰级爱好者,所以家中珍藏无数。
韩绛自述自己珍藏是从韩亿开始便积累家藏,但见他的书桌放着一座水晶凋琢而成的笔架,浑似冰山,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除此之外还有多少器物,令章越目不暇接。
这令章越想到那句话为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饭,比起韩绛自己的生活实是太粗糙了。
韩绛拿起一个青瓷,递给章越道:“度之见此瓷如何?”
章越笑道:“似唐瓷。”
韩绛点点头道:“不错,乃我在大名府时一老农赠我,他说本相乃贤臣良相,故而以传家珍宝献之,不过我寻方家看过乃是赝品。”
“老农不信,在我府门前大哭,说乃其祖家传,找了人验看过,绝不至于有假。”
“我心底存疑,又命他人看过皆言乃彷品,但我看老农说得真切,绝不似作伪,最后还是将物买下藏之室中。”
章越道:“相公此言颇为深意啊!”
韩绛感慨道:“百口莫辩,真伪难知,我身为宰相,又何尝不似老农,被他人蒙在鼓里。”
章越不敢接话,官场上一级骗一级都是常事,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韩绛对章越道:“子瞻的书信你可看到了?”
章越道:“看到了。”
苏轼已从杭州通判迁至密州知州,本官也迁至太常博士,苏轼到密州后面临第一个问题就是蝗灾,然后朝廷又下达手实法的诏令。
苏轼便上疏韩绛,章越二人抨击要废除手实法(注1)。
韩绛道:“密州蝗灾严重至极,但当地官吏却谎报称蝗虫所来,并不为害,甚至是为民除草,故灾害不重,从上到下都是欺瞒。若非子瞻所言,我至今尚蒙在鼓里,还道蝗虫到了京东便不食庄稼了。”
章越闻言差一点笑出了声,但见韩绛动了真怒,只好憋在肚子里。
苏轼也是敢言,除了蝗虫灾害,还毫不客气地批评好兄弟章惇。章惇刚提议在河北,京东实行榷盐法。
章惇判军器监从民间征收牛皮,也是采用了与首实法一并的告赏之策,苏轼也认为这是败坏风气之举。
但苏轼批评最重的还是手实法之弊。
章越道:“其实手实法是为免役法之后续,吕参政的本意是落实免役法,严按户等来派役,杜绝那些一二等户冒充四五等户逃脱劳役和税赋之法。”
“不过此法一望便不可行?”
“如何不可行?”
章越道:“不说告密之策有无不妥,最要紧是扰民过甚,官吏下乡查证查实,期间统造簿策再报到上县上,县里再报到司农寺,司农寺再详定细节,再下派役……”
“而且这查实有无赏告,其权不也是操之在官吏之手。”
章越心想按照吕惠卿这种搞法,一个是统计数据太过浩瀚。
还有一个就是官吏手中的权利太大,在一个没有好监督之地下
,基层官吏的素质如何保障?
所以一千年来才有皇权不下乡这句话。
这手实法注定因反对声太大而无疾而终。
韩绛问道:“那当如何修补?依苏子瞻所言五等古法可行否?”
章越道:“苏子瞻的五等古法确是甚好,但在下以为根本还是在免役法,当恢复相公旧愿。”
韩绛道:“你是说如你我所定之免役法?”
章越道:“不错,将免役法改回去。”
从韩绛,章越提出免役法后,到王安石,吕惠卿所执行的免役法是两个版本。
两边分歧在于要不要收下户免役钱和免役宽剩钱。
如今韩绛为相,章越建议将免役法改回他们的版本。
Ps1:《上韩丞相论灾害手实书》或《上章端明论灾害手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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