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津渡起身, 把她已经凉了的茶杯拿走。
甘望舒目视他笔挺的背影渐远,花色衬衫上月光渐朦胧,风吹起衣摆, 色彩跳跃,整个人似远非远。
甘望舒觉得她的生命中少有这样“有价值”的一幕,不用他为她把别人弄得头破血流, 人生中和他这样一个“仇人”有这样赤诚以礼的谈话,就足以。
这一刻“镜花水月”似乎也被风化掉, 她忽然满脑子都是清醒, 他怎么可能给她似水捞月的东西呢, 除非,最后知道她姓甘……
那就真的,没得救了,明明是旅者登山, 最后却是风在捞月,涟漪不断但是……一夜,一年过去, 徒劳无功。
甘望舒离谱地在思考要如何能一辈子瞒着他……
就是她越来越害怕自己“掉马”了, 实在是害怕他知道的那一瞬的脸色。
大概就是再一次的“被断经济”那种感觉吧, 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心里肯定不爽,坚持坚持也能忘了这点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糟心事, 但是……依然不爽。
到时候不会恨她吧?
不过本来就是仇人, 平时想起来也没什么好想法, 恨不恨的, 多这一遭不多,少这一遭, 他们两家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纪、在这个他们生命中有限的百年里,发生什么翻天覆地足以载入家族史册的扭转。
甘望舒叹息,继续看月。
“望舒,回来,那儿冷。”
萧津渡的声音顺着风儿飘来。
甘望舒回头,和他隔着二十米远的距离对望,他身影不清晰但是她也能准确感觉到他在朝她招手。
她不想去,但是也不可能一晚上独自搞小灶,让他们几个男人以为她玩得不开心,不喜欢跟他们玩。
所以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那个认出甘望舒眼熟的男人叫楼靳,家里有个集团,涉及产业很多,最主要是搞拍卖的,钱多得很。
人问她:“你和津渡是邻居啊,妹妹。”
甘望舒点点头:“嗯。”
“哪里的邻居?他房子多得很。”
“北郊,确切地说,是我妈妈和他外婆是邻居。”
“哦。”
他们几个人纷纷恍然大悟,老人家的邻居,然后他们俩也就认识了。
楼靳眼神赞叹:“那你挺厉害啊,名嘉国际的北海楼出自你之手?”
“哦,不是,我只是……总设计师,这个方案经过团队的很多努力,我没有什么功劳。”
“总设计师还没有功劳,太谦虚了吧。”旁人感叹道。
楼靳:“这个年纪是甘氏团队的总设计师,你简直是个天才。”
“……”
甘望舒汗颜不已,马上摇头否认:“没有,甘氏很多团队,我不算什么,我的工作也是因为家人和甘氏有关系,才有的,不然我怕是挤不进甘氏。”
“你家人和甘氏,什么关系啊?”
甘望舒:“我妈妈是……甘家以前的保姆。”
“保姆??”
几个男人都瞪大眼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末了就纷纷把眼珠子转向了在品茗赏月的萧津渡。
虽然不算明显,但是人在极致尴尬和无话可说的时候,就是沉默,但凡有点其他想法都会说出来。
所以甘望舒能感觉到,他们看着萧津渡的眼神里都笼罩着显而易见的字,比如:你居然和一个保姆的女儿搞上了,你厉害啊,你真是不挑。
甘望舒有点什么想说出来,她虽然并非真是保姆的女儿,但是蓝银霜对她来说,胜似母亲,不然她不会喊小妈……
但是她此刻作为一个“保姆的女儿”,她没有立场去质问他们,你们看不起保姆什么?
“保姆怎么了?我们家望舒厉害着呢,她家里,我蓝姨那儿可是我第二个家。”萧津渡摇摇头,边喝茶边说,“你们是真不懂那种温暖,一辈子吃不了几个好菜。”
众人:“……”
甘望舒手心发了一阵烫,有热气氤氲出潮湿,像被淋了一场雨。
她下意识偷瞄了眼他。
萧津渡放下茶杯,拿起茶壶泡茶,“这身份真是比金尊玉贵的继承人好多了,不差钱,有门路,有背景,又不用继承家业困住自己,想玩什么玩什么,羡慕死我。”
甘望舒内心:我也羡慕。
她没忍住直勾勾望去,他也看来,两人相视一笑。
旁人完全一个反对的声音都不敢吱了,全部附和起来。
“说起来真的是,不然说次子就比长子快活多了,反正需要继承家业就快活不了。”楼靳感叹。
“搞得我都有点不识抬举不想回家了。”
亭子里笑声一片,然后有两个男人一拍即合说国庆后要去欧洲玩,一下子就说好了,说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们喊萧津渡。
萧津渡把第一杯茶挪到甘望舒那儿,又抽了个纸巾叠起来搁在杯子边缘,给她垫手,怕她手心的小伤口碰到茶杯烫。
边忙边说:“我没空,你们去吧。”
“妹妹你有空吗?一起走啊,你多快活。”楼靳扭头转移目标。
甘望舒:“……”
她端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