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年自那日天都派接引弟子到来,便告辞返乡。一路也不停歇,过五溪,越六山,直往青桑郡而去。
他出身青桑郡中富户,家中乃是官绅之后。赵鹤年父亲名利之心甚重,平日里以金钱拉拢官员,以求些生意门路,赚些利润。因平日里在官宦面前卑躬屈膝,便总想着有一座稳固靠山,只是名利场中只有名利可言,又哪里有真心。本来他靠着祖上遗泽,三代富足也是无忧,他又添了许多家业,只要不是后代纨绔,倒也不用担心生计。只是如今他生了个麒麟子,真可谓:祖上积德。终日里喜色盈盈,生意场上的疲惫也能排遣,夫妻二位一心为爱子打算,不仅大兴土木,兴了族学,又请来致仕老夫子授课。
怎想少年多有幻想,赵鹤年遍观族中藏书,犹好其中黄老之学。小小年纪就有入道之念。一日,他上堂祈求双亲,允他出家修道。只是他乃是赵氏嫡子,又是赵家崛起之望,父母双亲哪里肯同意,只道他乃是少年心性,权当玩笑之话,待过了几日自然消停,于是也不理他。
赵鹤年每日趴望窗台,渴望青松白鹤的日子,于是一日避过仆从,爬过院墙,独自往府外去了。流浪了数日,身上携带的几两银钱用完,便也没了心气,便想回转家中。只是偶听街角乞儿闲话,说是城东天都观热闹非凡,于是摸着怀中几枚铜板,心想:出来一趟总不容易,回去总免不了一顿家法,倒不如凑了这热闹再回家。于是便沿途打听来到天都观。
青桑郡执掌乃是一位名唤“还春子”的老道士。他在青桑郡值守数年,自己对此间自然是了如指掌,见着有根性的便收录在册,只是如今天都派外门弟子遴选,乃是头桩大事,于是也是亲自操持,毕竟若是此郡出了内门弟子,便考功为“上等”,还另有赏赐。想他如此年纪,也只想惠及后辈,因此也是十分尽心。
这一日,一辆辆马车来至观前,车上多是父母携带子女前来。因天都派乃是天佑国国教,因此道人身份尊崇。只是寻常人家,指望子女传宗接代,但在官宦富贵人家,子女众多,又因名利场上多有勾连,若是子女入选,必然乃是道官出身,如此对族中多有庇护。
这日,还春子带着两位主司在门前迎候,因来的多是郡中权贵,他在此地也是多赖这些人,于是也不会太过失礼,亲自领人来至观门。
见着陆陆续续的进入观中的人,还春子不由摇头叹息,他虽告知这些父母,这些孩子中并无什么修道根骨,但都还是带着子女前来,希望碰碰运气,即使不被挑选,也全当游玩,还春子也知这些人想法,也是颇感无奈,将众人迎入其中。
还春子便要转身回观,眼神扫过人群,忽然在围观众人中,看见一个清秀童子,只见其瞳如点漆,眉如墨画,骨骼均匀,神情灵动。不由驻足观望,随后对一旁一个青年人耳语几句,那青年人随即走至人前,语气和善的对赵鹤年说道:“小居士可愿入内一观”,赵鹤年听青年如此说道,不由心中惴惴,下意识将身子往人群里躲了躲。青年见赵鹤年不安,于是开口说道:“小居士莫要害怕,这天都观乃是官家道观,不是什么险恶之所,尽管随贫道前来”。身旁围观之人也是开口应和,皆是开口说道:“去吧,去吧,我等都在此地,不会发生何事的”。赵鹤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到底难抵心中好奇,此处人口也是极多,心中胆气也是壮起,便随道人来到还春子面前。还春子恐他害怕,也不此时查看,只把他与那些待选孩童放至一处,命人端茶水点心小心照看,自己则是陪同几个官宦权贵在花厅饮茶。
午时用过茶饭,未时刚过还春子便命众人将孩童聚在一处。来至广福宫大殿,因此处乃是执掌处置事务之处,是以将孩童父母皆是隔在他处,此处也只余还春子并三司主司、四个道童,以及十数个孩童。赵鹤年夹杂其中,不明何事,只是依照他人动作,小心问着身旁孩童:“这是在做什么?”那孩童也是聪慧,看其形貌,较赵鹤年略长,他也以手掩口,小心回道:“听说这是验看根骨?”赵鹤年又问道:“根骨?那是什么?”那孩童回道:“我也不知,旁人说有根骨能成仙人”。赵鹤年闻言一愣,不由略带兴奋之色,问道:“真有仙人么?”那孩童正待要答,忽然一旁照看道童轻喝道:“安静”,二童立即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