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师闻言,面色一冷,皮笑肉不笑道:“好好好,好言难劝该死之鬼。”遂也不再多言,自在摊前坐下。
那书生还犹自愤愤不平,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赵鹤年方才听人议论,心中猜测这道士有些异常,于是暗中施展望气术,只见这道士有些微末道行,并且周身萦绕一股黑气,似是阴鬼之气。心中顿时明了:这妖道恐怕是以邪术来害人敛财。
他不由略作沉吟,此地乃是云周国御兽宗治下,若是插手此事,恐怕又起风波。只是修行中人若是有违本心,也是不利修行。
这书生还是要救的,只是不能无故多事,只能寻机相助。
他一路尾随其后,来到一处庄院,白墙青瓦,朱漆红柱。书生叩开门扉,径直而入。
赵鹤年来到门前,只见门前遍植兰桂,四下清幽雅致,抬头望见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有“映兰轩”三字。看来此地主人也是个附庸风雅的文士。
只是据他所知,云周国乃是御兽宗治下,国中政事由历代掌教后人共同治理,由此形成世家门阀。朝中官吏由各地举荐人才,读书并不能考取功名。因此也是文风不盛,不想此地主人还是个妙人。
他上前敲动门环,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前来开门。少年打开半扇门户,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赵鹤年两眼,问道:“道长从何处来?”
赵鹤年拱手道:“小哥有礼,贫道乃是游方道士,见到此地清幽雅致,而生敬仰之心,欲要拜会此间主人,不知小哥可否代为通传?”
少年闻言,回道:“道长稍等,待小人前去通传。”说完又关闭大门,急急往里去了。
云周国与天佑国一般,都是举国崇道。道人不服役不纳税,且又地位尊崇。只是玉碟文书十分严格,御兽宗各处镇守负责管理全国宫观。若是没有碟文只能算作野道,并无特权。但是身穿道袍到底让人不敢轻视,因此国中官宦常服也都是以道袍为上。
因此僮仆见到赵鹤年穿戴,急急往内通禀。不一刻,来至后堂。见到堂上正有两人叙话。正是自家老爷与公子。
连忙往上俯身告道:“禀告老爷,门外来了一位道长,说是前来拜会老爷。”
那老爷四旬上下年纪,头戴文士巾,身穿素长袍,面如冠玉,身端体正。他名为杨敏,字文山。世代积攒,颇有家资,虽不曾入仕,但广交文网,颇有名气。
那公子年方二十,头束簪,腰佩玉,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他名杨嘉,字含璋。少有才名,文思敏捷。
父子二人此时正在讨论方才市集之事。杨嘉此时还犹自气愤,此时听闻有道士上门,连忙站起身来,连口说道:“轰走,轰走。”
那少年正要转身便走,却被杨老爷一把喊道:“且慢,去请那位道长进来。”少年连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去了。
杨嘉不解的看着父亲,问道:“这些道士终日不事生产,装神弄鬼,误国误民,只好糊弄稚子村妇,欺诈银钱,何敢上门来见,父亲怎还容他进来?”
杨老爷摇头道:“不可作此想,也不可作此说。这世间花有千百朵,人有千百种。这世间的道理都是与人物有关,你若是想要改变世道,必要先去改变百姓。若是想要改变百姓,必要先去通晓人性。不可自怜自艾,更不可先入为主。就随为父见见无妨。”杨嘉躬身称是。
不过多时,赵鹤年跟随少年入内。杨老爷带着杨嘉在门迎接道:“道长来此,有失远迎,还请入内奉茶。”
赵鹤年也不客气,拱手说声“叨扰”。便迳入左手客座坐下。
杨嘉看得眉头微挑,杨老爷倒是不以为意,自在主位坐下。对着赵鹤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少年:身着道袍,脚蹬云履。眉如远山色,目若天外星。身如云鹤骨,衣带桃李风。举止三分随本性,动作七成合自然。执礼开口响清音,应对起止动晓风。
杨老爷见他这副仙风道骨,不由刮目相看。向来古今皆一般,先看衣带后看人。若是两般不如意,还有言语动心神。
杨老爷笑道:“道长驾临敝处,不知有何见教?”
赵鹤年笑道:“适才在市集见到令郎与那卦师言语冲突,贫道观那卦师有几分邪性,恐怕他暗中遇行不轨,是以前来提醒。”
杨嘉闻言,倒是略展眉头,不论如何,这道人倒是一番好意。杨老爷也是点头道:“道长世外之人,却有侠义之心,令人好生敬佩。鄙人必然小心留意,不若请道长在此稍坐,待到晚间整治一桌酒席,再请道长共饮。”
赵鹤年摆手道:“多谢居士好意,只是贫道早已断食荤腥,此番前来告知,望能动心留意。若是稍有不慎,恐怕真有伤身之难。”
杨嘉只觉他是危言耸听,顿时不喜道:“不知那卦师有何手段能害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