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连询问“受了什么伤,急诊室哪里”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带去了太平间认尸。
“确认是你丈夫吗”,戴着白口罩问话的家伙声音奇怪,也没有替她掀开那层白布——
根不需要掀开。
她只要见一只手,一只垂下的、露白布外的手,就能认出。
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形的铅块从头顶落下,她踉踉跄跄地迈步,每一步都仿佛失血过多、即将窒息。
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也不是会给自己找多余解释逃避现实的人。
接到电话之前,早就有过最不安的时候,最不好的猜测。
——毕竟,她家温柔乖巧、古板又居家的安安老婆,怎么可能突然失去联系,整整一个半月都不回复她的信息?
那可是连她的一日三餐、起床时间与脚的袜子都要意的人。
哪怕出差工作,他也绝不会错过她打的电话,忽视她发的短信。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
拨出通话不知几百次,又专门派人寻找了数次,依旧听到未接电话提醒时……
安各早就隐隐猜测到了那种可能。
所以她只用到那一只垂落白布外的手,就能确认所有事情。
【他死了。】
——她比任何人都迅速地确认了这个事实,相信了这个事实,智、冰冷、逻辑清晰。
没有眼泪,没有崩溃,好像也没有歇斯底里吧?
就只是僵硬地了一会儿那只手。没哭也没干什么别的。
然后,“嗡”一下,就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啊。”
安各皱起眉:“现想想,接到电话、去认领尸体的那一整天,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到一只手,然后……”
听到陌生医生通知她怀孕,温声嘱咐“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养身体。”
又模糊听到朋友走进,说……
【好好照顾自己,把孩子生下,万一孩子有双和他一样的眼睛呢?】
——从那一刻起,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记忆与视野稍稍清晰了一些,她意识到自己正躺病床。
她怀孕了,她要准备主持一场葬礼。
……紧接着,一切都漠然、平静、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的……多年之后再想起、再想起……
“那天的回忆,我真的什么也记不清。……如果那时候一时间调查、注意到不对的地方……”
甚至也真的没去认真“察尸体”,确认他具体的死因。
白布都没有掀开,脑子里的一切就仿佛被盖白布似的——嗡嗡嗡——
安各怎么想,怎么想,那一天自己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只依稀记得了有个医生通知她怀孕,有个朋友告诉她……
安各向胡冰:“你呢?你当时也那里。你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不对的地方吗?”
——是,胡冰就是那位走进的朋友,这也是安各今天找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说服她怀疑洛安的死,和她一起讨论那天的原因之一。
自己空白的记忆怎么搜索也是徒劳,但,同样场的胡冰或许会知道什么?
是她一时间告诉她要把孩子生下,因为“或许会有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虽然后胡冰又改口,劝她打掉遗腹子,解释说自己当时的劝慰不过是她状态不太对,想给她鼓鼓劲……
“是这样吧?冰冰你紧跟我之后就到医院……”
面对时安各的询问,胡冰没说话。
她的眼睛瞪大了些,嘴巴微张,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完全遗忘的事——
对,没错,七年前,安各的丈夫。
安各的丈夫失踪了一个半月,音讯全。
安各找他时的状态不妙,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像是陷自己的世界里,不停不停不停地拨出通话,听着忙音,又调集一切人手去搜寻——
朋友们当时背着安各,流传甚广、隐隐公认的说法,是“对方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肯定是携款潜逃了吧?比起乎对方的人身安全,时更该一时间排查自己的所有户头,检查现金动向才对。
那家伙就是高攀了豪门安家,和安各的地位完全不匹配,连正经工作都不肯找的男人,肯定是外面一时不慎,欠下天价赌资,然后偷了安各的财产消失……
这流言的出处已经法查证了,或许是心怀怨恨的杨兰兰,又或许是畏惧又不甘的季应。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