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冻冬问他。
水族箱里的塞尔瑟吐出一串泡泡,他把脑袋探出水面,“我想回去看一看,那儿毕竟才是我的家,”他说,显然比起人类,从小和母亲长大的塞尔瑟更认同人鱼身份,“我想知道在整个星系游会是什么感觉。”
“不回去也没有关系,这儿也很好。”塞尔瑟接着说,他对姜冻冬露出笑脸。
姜冻冬不知道塞尔瑟在和母亲流浪了十余年后,怎么还能说出‘这儿也很好’这样的话。他只能将此归功于塞尔瑟很好满足。他是一个天生的好孩子,敏感,纤细,心地柔软。
“你能在这儿刻一个我的名字吗?”塞尔瑟指了指水族箱的左上角,他把半张脸藏进水里,只露出眼睛。
“你的名字?”姜冻冬不明所以。
“对,”塞尔瑟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尾巴,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以前我的父亲就在那儿给妈妈刻了名字。我也想要一个我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寓意。姜冻冬想,以相爱为名义的囚禁而已。但心里是这么想着,姜冻冬还是随塞尔瑟的意,掏出刀刻出一串字符。
有了水族箱,塞尔瑟每天过得更充实了。午后,他总是忙于种植水生植物,最好是能开花的那种,忙于挑选形状恰到好处的鹅卵石,装点自己狭小的海。
晚饭后,塞尔瑟会和姜冻冬聊天,他趴在他的海里,摇着尾巴,和看文件的姜冻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聊的通常是些家常小事,譬如出门又捡到了什么宝贝,今天又自学了哪款糕点,隔壁邻居送来一篮果子。姜冻冬翻开一页,嗯一声回应。
偶尔的,要是塞尔瑟编了新的曲子,他会唱给姜冻冬听,听取他的意见。他们有时会拥抱,有时会坐在一起看和平年代拍摄的那些讲美好未来的影片。他们就这么普通又暧昧地度过着春天。
这是将近七年以来,姜冻冬拥有的最放松的春天。他难得睡上了好觉,黑眼圈淡化许多。颈子上的环依旧桎梏着他心中的鸟,可好歹是让他喘了口气。
当又一天睡到中午醒来,姜冻冬站在窗边,炽白的光模糊了他的视野。楼下打理花草塞尔瑟发现他醒了,仰着脑袋朝他招手。塞尔瑟的笑容在眩目的光中失真,连同五彩斑斓的花一起让姜冻冬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此刻春暖花开,大地回暖,死去的人复生于过去,活着的人正迈向未来。
但错觉总归是错觉,不仅短暂,还很易碎。
二十五岁的姜冻冬已经成为武斗派默认的接班人之一。
武斗派如今的魁首达达妮·卡玛佐兹对他给予厚望,以师生相称。这对师生一向亲近。眼下,姜冻冬却和他的老师产生了分歧。
分歧的原因在于基地的指令书。
“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姜冻冬放下手中的指令书,他询问达达妮。
指令书上要求武斗派参与屠杀人鱼的行动。五大页内容概括起来就是,保守派不想再磨损自己的兵力。趁着与虫族休战,他们要求武斗派立刻前往天河,以突袭的方式,侵占人鱼星系,将星系内的人鱼全都围剿,带回它们整个种族的尸体与活体。不论死伤代价。
达达妮掀开眼皮,“你在说什么蠢话,姜冻冬,”她瞥向姜冻冬,“生存即是掠夺。这是千百年以来的真理。”
姜冻冬又问达达妮,“老师,你赞同这场屠杀吗?”
“我对此并无态度,”达达妮平淡地回答,“但我现在不赞同你的态度。”
“你在犹豫?在胆怯?还是你的仁慈作祟,让软弱战胜了你?”这个年满百岁,头发花白,偶尔也会显出昏昏老态的beta眼神锐利,直指姜冻冬,“姜冻冬,你应该明白。战争是文明的一部分。人类弱小时,人类将虫族视为神明。它们掠夺我们,奴役我们。现在,人类好不容易走到与过去的神平起平坐的地位,我们同样靠的也是不断地掠夺。”
姜冻冬不语,他偏头望向窗户上的山茶花,一些暗红色的花瓣洒落窗台,一些花骨朵正含苞待放。那是塞尔瑟养的最好的一株,他特意用最喜欢的花盆装点它,把它们一起送到姜冻冬的办公室里,好让他也能有好心情。
半晌,姜冻冬说,“我不想再这样了,老师,”
姜冻冬终于承认。其实他从不愿杀戮,更不愿参与掠夺。哪怕他有最强大的An基因等级,哪怕他被认为是战力第一,他依旧不是个合格的战士。
他既不想剥夺敌人的生命,也不想看到同伴牺牲。死去的同伴、死去的敌人都让他备受煎熬。他的灵魂被困顿在了永恒的死亡中。这么多年来,他的战斗更像是无奈的妥协,‘为了不让同伴死去。只好杀掉你们了。’
达达妮冷冷地凝视着他。她等待自己的这位学生给予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不想再这样。
“我不觉得不屠杀等同于软弱,也不认为生存等同于掠夺。老师,千百年以来的真理应该更新了。”姜冻冬说,他低垂着眼,眼睫投下的影与浓重的黑眼圈化为一团暗色。
“生存不是掠夺。”二十五岁夏天的傍晚,姜冻冬对达达妮说,“生存是融合。”
达达妮嗤笑,“天真!”
姜冻冬点了点头,“的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