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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这俩人都很难糊弄。难怪柏莱那个臭小子这么难打发了,我在心里悄悄感慨。

到了喜马拉雅的第一天晚上,我和柏砚没事做,捣鼓了一下挂客厅里的火炉。

火炉位于客厅的中心,用一根黑色的铁杆悬挂在屋顶上,据说仍处于星球文明的人类会聚集在此,取暖团圆,吃饭聊天。火炉下面放置了个圆形的灶子,保留了古老的形制,靠无烟炭火供热。

柏砚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了火,他去开窗通风。我等水开了,把没吃完的水果都倒进炉里,打算煮着当水果汤喝。

柏砚坐在榻榻米对面,问我要不要放白糖。

我想了想,撒了几颗黄冰糖进去。

“陈丹几个月前来找我了,我们俩聊了好久的天。”我和柏砚闲聊。

柏砚并无意外的神色,“啊。”

“他顺便拜托了我件小事。”

柏砚掀开眼皮,这才算是有了反应,“什么事?”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可以告诉我的事吗?”

我耸耸肩说当然可以,“小莱的初恋小孩,你有印象吗?”

柏砚一脸迷茫。

“就那个……沈家的啊,陈丹姐姐最小的继子。”我努力提醒他。

终于,他找到了关键信息,“姓沈?”

“对,最小的那个omega小孩。”我说,“陈丹选他做为继承人,让我和这个孩子聊聊。”

柏砚听明白了,又恢复了最先开始兴致缺缺的样子,“聊什么?”他随口问。

“不知道,”我要摇脑袋,“到时候见面了再说呗。”

“噢。”

我看他还是那副不想多谈和陈丹相关的事情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而谈起了姚乐菜,“小菜今年也通过了统招,要是他确定走这条路的话,我打算让他做为我的继承人——当然,首先是基于他的意愿。”

这是我第一次向柏砚提起我的继承人,他沉吟片刻,追问我,“他不愿意呢?”

“那我就没有继承人啰,”我双手一摊,摆出混不吝的样子,“我这些年也想通了,何必执着于安排自己死后的世界呢?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更何况继承人制度这个东西本来也不合理,只是存在得太久,我也老了,力不从心,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法。”

“你满意就好。”柏砚说。

柏砚抱膝而坐,神情静谧而平和,他盯着黑色灶台上一簇簇往上蹿的火苗发呆,银白的长发在黑夜里像潺潺流动的河,从他的肩头流淌到地面,再弯曲地隐没于阴翳中。

尽管我努力去忽视柏砚的满头白发了,但又怎么可能做到完全的视而不见?每当视线落在他雪白的发上,我还是忍不住难过。

年轻和衰老在他身体上同时出现,岁月的停滞与流逝正在博弈。我很想问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身体是否难受?可我又清楚,我没法从他那儿得到真实的答案。

突然,柏砚移开目光,移到我身上,他毫无预兆地告诉我说,“还有四年,交接完工作我就会退休。”

我惊讶地望向他。我从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听到柏砚说他准备退休。我一度以为他会在职到死亡。我很想问柏砚是不是身体的原因?但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我用棍子扒拉着底下烧得发黑的炭火,“接班人是谁?”我问。

柏砚抬起脸,他的绿眼睛望着我,对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你的养子。”他回答说。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答案。我笑着摇头,“真是的,“我说,”什么我的养子啊,小莱也是你的儿子好不好?”

柏砚笑了笑,没说什么。

提起柏莱,我想到另一件事,“柏莱明年要毕业了,你和陈丹谁去参加典礼?”

柏砚的笑容淡去,他又低下头,没有情绪地答,“不知道。”他说,“他肯定想你去。”

废话。我当然知道柏莱想我去,“我会去,但你们也得去,”我无奈地提醒,“他是我的养子,也是你们的孩子。”

柏砚不置可否。

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牙痒痒,“真是的,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我时常无法理解这对父子的脑回路,明明一个早承认对方的身份,一个也接受了,但明面上依旧互不退让,针锋相对。

柏砚看了我一眼,“这正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那还真是不错的相处方式,彼此都算计着怎么朝对方下死手,我面无表情地想。但转念,我又觉得柏砚说的也没错,可能这就是他们父子间的默契也没准儿。

问题回到最初,“所以,你会参加对吧?”

柏砚这次给了个明确些的答复,“陈丹不去,我就去。”

我,“……”

真的,聊到柏砚、陈丹、柏莱这心眼子比毛囊都多的一家子,我就头大,头痛,头晕目眩。明明三个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没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

曾经我试图让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解决那些陈年旧事。可最后的结局基本上都是:柏砚沉静坐在原地,陈丹冷冷地数落,柏莱起身离开,我则是追着柏莱跑出去。很多事情木已成舟,已成沉疴。我也不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