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中的混乱里,黑狗成功潜逃。
“真是非常难忘的经历。我头一次如此接近死亡。”黑狗赞叹道。他说话带了种诡异的腔调,仿佛舞台剧上的言行夸张的演员。
奚子缘垂下头,默不作声。
和奚子缘那个混乱无序的家庭完全相反,黑狗出身于一个极端整洁有序的家庭。
他的父母世代皆是严于律己的洁教教徒。洁教这个教派,讲究绝对的洁净,认为只有保持身体的纯净,灵魂才得以完整。
为此他们有着严苛的教律,譬如夫妻必须是教徒,且在出生就指定;譬如夫妻行房期间,要求丈夫不可实质性地进入妻子的身体,只能将精液注入妻子阴道。洁教教徒仇视一切肮脏,连肌肤上的痣都会视为污渍,必须要剜掉。
洁教徒在着装上讲究赤裸,要求教徒披一层透明的薄纱或者纯动物的皮毛,在这之下,不可身着一缕他物。纯洁的身体,是他们信仰的象征。这也是为什么首次目击黑狗时,他仅披一件狗皮缝制的外袍。
奚子缘眯着眼,不断调整。身下的人从模糊的色块逐渐细化成一个穿着白衬衫与深灰色西装马甲的alpha,他的穿着考究极了,奚子缘注意到他领口处系着十字交叉的领结,领结的中心还有一颗黑曜石点缀。
十五年过去,奚子缘从新人变成了刑侦科科长,黑狗也从披着兽皮的人类变成了人模人样的野兽。
基于黑狗的成长背景,奚子缘推测,黑狗杀人的动机是一个极端洁教徒对肮脏的憎恨。跟洁癖症患者兽性大发时,想要把所有拉完屎不洗手的人杀掉一样,黑狗将他人视作清除世间的污点,杀人则是在净化世界。
‘人的身体太肮脏的,已经无法通过剜除血肉来消解罪孽,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清洁世界。’这是奚子缘侧写的他的想法。
至于黑狗吃人的根本缘由,前首席侧写师认为这也是他净化的一环,通过吃人,‘不洁之躯’纳入他的‘圣洁之体’里,才算是完成最后一步。
但奚子缘有别的见解,他在模拟黑狗进行侧写时,感知到的不仅是净化,还有性欲。对于黑狗而言,性是不被允许,连抚摸也被认为是不洁,会遭到鞭打。加之异于常人的嗅觉,他的性欲被偏移成了食欲。
黑狗的鼻子攒动,与寻找食物的野狗无异,“我闻到了思考的味道,您在思考什么?是在侧写我吗?”
他望向奚子缘,兴致勃勃地提议,“鄙人听闻您相当擅长刑讯,犯人只需要说‘是’或‘否’,您就能得到答案。不如让我也试试?”
奚子缘身上的酸痛感减轻不少,他的视线落在黑狗黝黑的脸庞上,停留几瞬,他闭上了眼睛。
“你有未婚妻。”奚子缘声音嘶哑地说。
黑狗回答,“是的。”甜柑橘,是真话。
“她死了。”
“是的。”甜柑橘,真话。
“你们发生了性关系?”
“是的。”甜柑橘,真话。
“她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不是。”柑橘的皮,涩、苦,半真半假。
“她是你吃的第一个人?”
“是的。”柑橘的皮,涩、苦,半真半假。
“她怀孕了。”
黑狗停顿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不是。”
猪油的腻味,谎言。
奚子缘微微睁开眼,他凝视着这个仓库的虚空处,仍旧朦胧。
现在,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了。奚子缘能够完整地还原黑狗的第一桩案件了。连环罪犯的首次犯罪通常是他们行为模式的核心,黑狗也不例外。
黑狗的第一次犯罪是一场意外。那时他十七岁,正是生理萌动的年龄。他的欲望很强,哪怕手淫也无法解决。他虔诚地向父母忏悔,父母同样虔诚地鞭打了他。但这样的处罚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苦恼地发现,每次后背血肉模糊的血腥味,反倒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的嗅觉,他越发兴奋。
十八岁时,他和一起长大的未婚妻偷尝了禁果。在一颗结满果实的苹果树下,他们翻云覆雨,奚子缘甚至能感知到午后暧昧微曦到阳光,还有苹果尚未熟透的青涩味道。
然后——未婚妻流了血,他嗅到了,兴奋抵达前所未有的最高点。和激烈的性一同迸发的,是无法抑制的食欲。他吞咽着口水,以免自己和流着哈喇子的狗过于相似。奚子缘很确定,黑狗想要吃掉他的爱人,这是他第一次将性与食欲挂钩。
不幸,这次的交合真的结了果,他的未婚妻怀孕了。
两个年轻的洁教徒慌了神,他们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告诉周围的人——他们周围的人全是教徒,没有人会容忍他们的肮脏。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接受。
‘我们把它取出来就没有问题了。’
他说。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或者两者兼具。
未婚妻是合格的洁教新娘,尽管并未完婚,但她已经是丈夫的狂信徒。她顺从地躺在床上,信任地望着他,宛如春天落到泥土里的一折柳枝。
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剖开她的肚子,剥离寄生在她子宫内的病毒就好。凭借未婚妻基因等级的自愈能力和修复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