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吗?”
“看什么?”维特警惕地瞪着我,好像我要把他骗进去宰了。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或许你看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我带着维特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开得正盛的梧桐树,来到放置裴可之的壁龛前。
我把瓷坛下面压着的纸取出,递给维特,“这是他的死亡证明,”我说,作为裴可之曾经的妻子,我想维特有权利知道裴可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年前,极东之地发生了一场意外,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全身受到了严重的辐射,器官都出现了严重的衰竭。他选择用自然安乐死的方式结束。”
维特拿着那张单薄的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终他不再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字,和鲜红的盖章。他激烈的情绪通通褪去,他安静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凝固。
“对不起,”他的嘴唇颤抖着,他茫然地避开我的眼,无措地向我鞠躬,“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是我误会了。”
我倒没觉得打扰,“没关系。”我把这个空间让给他,不等维特说什么,我转身走向厨房,“我去切点儿水果,你去院子里就好。”
我来到厨房,特意烧了一大壶热水,冲泡玫瑰茶,但愿我给了维特充足的时间。家里快半年没来客人了,没啥拿得出手的点心。我东找找,西翻翻,幸好保鲜库里有一盒昨天才买的草莓。我松口气,全都拿了出来。
我出来时,维特已经坐在院子里了。
我把热茶送到他的手里,“喝点儿热的吧。”
他接过,低声对我说谢谢。
维特双手捧着玻璃杯,杯子里粉色的玫瑰花起起伏伏。维特静坐着,一动也不动,良久,他才张开嘴,声音嘶哑地对我说,“姜冻冬,我见过你很多次。”
我吃着草莓,疑惑地看向他。我记得我和他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只要和你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就算只是在一起做饭,他也一定会拍照,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维特一直埋着头,整齐的黑发垂下,遮住他的表情。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他说在互联网上分享生活毫无意义,不必没有向他人暴露自己生活。我以前想发一张我和他的合照,他都说没必要。”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很可笑吧?”
我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维特继续说,“你和他结婚,我很不甘心,”他平静地、毫无波澜地说着这些年以来他的怨怼,“明明我和你都是他的病人,明明我比你更早认识他,更早和他在一起,明明是我先来的,是我先做了一切。可是你只是站在原地,朝他挥手,你不用说一句话,不必做一件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跑向你。”
他喃喃自语,“他一直在等待你,而我一直在等待他。”
我应该说什么呢?在维特的言语里,我俨然是这段关系的胜利者,我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我嚼碎嘴里的草莓,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要处理这些情情爱爱的纠葛。
我叹了口气,只能告诉维特,“都过去了,维特先生。”
维特又陷入了沉默。
春夏之交,总是起风。一阵猛烈的风吹过来,把挂在屋檐的的风铃搅到了一块,风铃下裴可之用棉线捆绑的石头相互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长廊上,躺椅里放着那本缺了一角的书。我最近正读着,恰好读到了裴可之阅读的位置。
在我添了一杯热水,维特手里的茶都冷掉的时候,他抬起头,小心地打量着我。他的目光微闪,像是在期待什么。
“他有留下什么话吗?”维特问我,“有……关于我的吗?”
我看见他红得灼人的眼皮,我当机立断,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有,”我非常笃定地说,“有关于你的。”
维特的眼明亮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倾向我,整个人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渴望。
我立即想到了合适又有说服力的说辞,“他去世前和我说,‘谢谢你们。’”我说,我一边说,一边点头,“就是说,他谢谢我,也谢谢你。你也是他生命里重要的人。”
“谢谢,”维特含在眼眶里的泪落了下来,他凝望着我,郑重地对我说,“谢谢你,姜冻冬。”
第120章 我的第四份职业(一)
裴可之去世后的第一年,我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和干劲。
大概是和他黏在一起的三年里,我们俩百无顾忌,满世界地玩了,什么都玩,玩得太开心,以至于他去世后,给我留下的乐子所剩无几。
这一年里,我的身体也衰老了很多,时常感到疲惫,昏昏欲睡。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正常现象,注意补充维生素B族就好。
每天我都睡到中午,睡醒了就溜达着去买菜,回来磨磨蹭蹭做一顿饭,下午弄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接着吃些垃圾食品……我时不时会阅读书籍,学点东西。偶尔朋友来拜访,日子就这么寻常且普通地过着。
我自我感觉还算良好,但陈丹来拜访我时,对我的生活表达了很大的不满。
“姜冻冬,你还要萎靡到什么时候?”陈丹坐在我对面说。
这些年过去,陈丹的脸上也开始浮出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