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去久负凶名的omega态度温和而淡然,‘请进吧。’姜冻冬将一封邀请函递给莫罗。
莫罗看着这份邀请函,想要拿,又满腹怀疑。
这份突如其来的帮助是份烫手山芋,他想见达达妮·卡玛佐兹最后一面,他们曾经在少年少女时代懵懂地相恋。靠着卡玛佐兹的名头,原本出身边角料似的世袭贵族家族的莫罗,才得以登上首都星的舞台。不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利益,他都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但当这个正大光明的机会真的降临,他又开始担心被勒索人情。
‘这合适吗? ’莫罗虚情假意地询问。
他想要让姜冻冬收回请柬,这样他就不必再纠结,可以理所应当地继续偷看的计划。
然而,姜冻冬却仿佛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莫罗,这个年轻的omega继承了他的老师达达妮的眼神,他的目光像一柄利剑,直剖人想要藏到最深处的幽暗,几乎在刹那间就刺痛了莫罗。
‘达达妮老师知道你会来。’姜冻冬不由分说地将邀请函塞进莫罗手里。
「戴着一条破烂的灰色围巾,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我没有真心与忠诚’的俵子气质——如果看到这个打扮的人,放他进来。他就是莫罗,毋需为难他。」
邀请函里如此写道。莫罗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达达妮从来没有忘记。
他第一次和达达妮·卡玛佐兹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在三等小星球上算计怎么能多节省些钱的乡巴佬,空有世袭贵族的名头,却无私有星球,也没有传承的产业。
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为她是个来乡下修养肺痨的军火商的女儿,有钱但缺少地位。他本来打算给自己打造一个清贫但纯洁、高贵、不谙世事、惹人保护的贵族形象去迷惑她,引诱她,让她给他花钱,像无数个花言巧语可没有心的贱beta男一样。
于是,他戴的就是这条破破旧旧的灰色围巾。这是他唯一从自己的长辈那儿继承下来的有用之物,上面还有曾经皇家的暗纹,要识货的人才能看懂。如此低调的奢华,再适合装模作样不过。
却没想到,在他文质彬彬地介绍完自己,达达妮·卡玛佐兹直接赏他一脚,把他踹出五米远,‘哪儿来的装逼犯。马的,给老娘死。’莫罗被踹断了两根肋骨,在泥地里翻滚了三圈半,他吐出口鲜血,心里却有熊熊烈火燃烧。十七岁的他恶狠狠地凝视着达达妮,发誓要让她付出代价!
没想到,原本满脸嫌恶的达达妮变得饶有兴趣起来,她蹲在他面前,像拍一只狗似的拍了拍他的脸,‘这个眼神倒是不错。’这就是莫罗的所有故事的开始。
“是的,”年老的莫罗喃喃自语,“她早就死了。”
柏砚平静地注视着面前陷入回忆的老人,像是在看一段影片中的角色。他安静地伫立着,脚下的影子在纯白的地面上狭长而孤单。
莫罗从混乱的思绪里勉强抽身。他老了,这儿除了智能管家,也没别的人能和他说话,他越来越容易陷入不清的神志里。
他再次看向柏砚,疲惫,又要强地打起精神,“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莫罗也不明白柏砚来找他还能为了什么,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能为柏砚提供了。可是也不一定——莫罗思忖起来,他久违地开始思考各个利益相关的节点,曾让他兴致勃勃的思考游戏和权力斗争,如今却显得吃力又无趣。
“不为什么。”柏砚答道。
莫罗很清楚,他早已丧失了能让柏砚隐藏意图的份量。他细细地打量柏砚,良久,他确信这就是实话。他同样早已丧失了能让柏砚说出谎言的地位。
“只是来看我?”莫罗诧异地追问。
柏砚没有反驳。他的确只是来看望莫罗,他在试图和过去建立新的联系。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任何其它目的。
但莫罗从未想过如此温情的企图会出现在柏砚身上,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像是惊诧,又像是不解,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被肉麻的恶心。
“这真是……”他感叹,“出乎意料。”
“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柏砚。”莫罗说。
柏砚任由莫罗的观察,他知道莫罗的疑心病不会因此停止发作。
莫罗也似乎笃定柏砚还有什么不可告知的主意,他佯装放松地瘫在轮椅上,操控着面板,离柏砚近些。
“你曾经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莫罗说。
他的语气和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满足的人。”他如此评价柏砚,“你不会甘于现状,也不会为谁停留。”
柏砚抬起眼看了看莫罗,老实说,他也有点儿惊讶莫罗居然会说这种话。可见失去权力对人的影响是重大的,连莫罗这种惯会威逼利诱的人,也学会了曾经最不屑的感情牌。
可莫罗貌似忘记了,柏砚在年轻时就对这些情感攻势无感,如今一把年纪了,这些话的真真假假有多少,柏砚心里再清楚不过。
“我知道我对你并不公平,”莫罗承认道,他试图让这场对话变得打动人心,“你从来都是最完美地执行我的命令的学生,可我却没有向你兑现答应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