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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执着过去了。”

时至今日,姜冻冬仍不知道,他以前迫切地希望柏砚走出过去,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似乎加速了柏砚的死亡,又似乎在地狱里解放了他曾经的爱人。

可现在论对错已经没有必要了,姜冻冬的唇嗫嚅着,他又想道歉了。每当他崩溃时,他就总会不停的道歉。他会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理应做得更好,做到完美。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冬冬。”柏砚太了解姜冻冬了,他根本不给姜冻冬道歉的机会。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他说。

他的头轻轻垂下,垂到姜冻冬的肩膀上。他白色长发滑落到姜冻冬的胸前,像柳絮一样,一根根的,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姜冻冬的手背。

柏砚有些困了。

他努力地睁着眼,在朦胧的视野里,他好像又看见了六岁出头的姜冻冬。

这次年幼的姜冻冬依旧站在记忆里那棵大树下,但这个孩子不再孤单一人了。他的身旁,是他一直等待的柏砚。

‘大柏砚、大柏砚!’年幼的姜冻冬看见了年老的柏砚,高兴地挥手,他手里还拿着橙黄色的沙坑铲,‘我们走了哦!我们走了哦——’衰老的柏砚听见他大声喊道。

姜冻冬身边年幼的柏砚拉起了他的手。‘冬冬,走了。’六岁的柏砚说。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往远方走去。

衰老的柏砚什么也没说,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在年幼的姜冻冬和柏砚越走越远时,那个和他一样,有着蛇一样绿眼睛的孩子回头,冷冷地盯住他。

年幼的他对如今的他说,‘再见。’柏砚尝试着举起手,和他告别,但年幼的柏砚已经不屑一顾地将头扭回去,好像在说,真蠢。

梧桐树最嫩的两片翠绿的叶子上,有两只红色的七星瓢虫在用细微的触角地交流。

树下的石头缝里冒出了新鲜的苔藓,一只蜗牛攀爬者,在那儿留下一条滑腻的痕迹。

柏砚身上穿的条纹纯棉长袖和姜冻冬穿的体恤,散发着同一种洗衣液的芳香。

柏砚感知到姜冻冬的一只手,轻柔地、慢慢地拢过他的肩头。

他正松散又亲密地和姜冻冬拥抱着。

一切频率都如此鲜活,柏砚无比清晰地感知到。

现在,他可以回答姜冻冬问他的那个问题了——爱是什么?

爱是现在,和死亡。

穿过绵延不绝的过去,柏砚坐在成荫的梧桐树下,他的怀里洒满了阳光。

他倾听着耳朵下面那具身体‘怦、怦、怦’的声响。生命有力地跳动着,柏砚很难分出,那是属于姜冻冬的,还是他的。

如同回到生命之初,他第一次听见心跳。那时,他也很难分清那是他的,还是他的母亲的。

所有的幻想和过去都消失了,只有姜冻冬和柏砚的手还握在一起。很温暖。柏砚感到很温暖。

枝头的花苞刚刚怒放,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晚安,柏砚。”姜冻冬说。

晚安,冬冬。柏砚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第137章 无用者之墓(十三)

当他以前的主副官登门,告知我柏砚后事的准备和安排时,我人还是懵的。

彼时距离柏砚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只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和我相握住的手已经冰凉,身体也开始发硬。

地上斑驳的光斑闪烁不定,我盯着我和他的影子盯了很久,久到我对周身的一切都丧失了感知。

“阁下,您还好吗?”

柏砚的主副官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工作室,站在我的面前,躬着声小心翼翼地问我。

“噢……”我如梦初醒,完全没发现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噢——我没事,不好意思——”我抬起头,望着他,下意识道歉,“你才来吗?要不要坐一下,我去泡点儿茶。”

我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寻常午后来访柏砚工作室的客人,反射性地正要起身招呼,但靠在我肩膀上一动不动的柏砚又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想起来,现在不是寻常的午后。

主副官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连连客气地说没有、没有。他安抚着我坐下来。

这位主副官我认识,是柏砚四十岁时调到身边的文员,能力有限,但细心妥帖,很会与人打交道。年岁上,他只比我和柏砚小十岁,如今也同样两鬓斑白。

“阁下,您还好吗?”他再次问我。脸上满是忧心忡忡。

“还好,”我逐渐从柏砚的死亡里醒来,“我还好。”我说,“我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

我摆出的理智恢复的镇定模样,相当唬人,一下就唬住了主副官。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份文件总共也就五六页,拿在手里还能看见背后透过来的光,标题是硕大的几个字:「柏砚死后事务计划书」

我拿着这几页轻飘飘的纸,看着上面葬礼方式、规模、邀请宾客名单,和其它细细密密罗列的项目,忽然觉得格外滑稽,滑稽得想发笑。

我知道做到柏砚这个位置,他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小事。但我没想到,就连死后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