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晚,落地窗外颜色四溢,水红色的晚霞像是点燃的篝火,仿佛要将幕布烧出巨大的窟窿。
段京淮搂着时屿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里,两道交叠的影子在地板上涂抹。
“那时候白天都在学习,几乎都是在晚上偷偷写的,”时屿没骨头似的赖在段京淮的怀里,脸埋在他颈窝里,红着耳朵在人的锁骨上咬下一个牙印,“每次写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思绪都会停留很久。”
其实他写过很多篇,也扔了很多纸,因为很多时候都写不成句子。
他总觉得说出口的全都是废话,又时常觉得情绪满到难以自抑。
段京淮没说话,他微低着头吻了下时屿的发顶,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窗外暮色四合,有依稀灯火逐渐亮起。
他从纸箱里抽出一封,看了下上面的日期,是时屿刚到美国不久的。
【段京淮:
这是给你写的第三封信,也不知道前两封你有没有读过。
今天美国的天气还不错,雨已经停了,我还算适应,只不过房子有点潮,早上起来的时候,地板上全是湿漉漉的水珠,一脚踩下去,感觉地板都要陷下去一个腐烂的坑。
好吧,其实我不太适应,来了半个月,我已经起了两次湿疹,好痒,什么种类的药膏都没有用,敏感肤质。
还记得之前有一年除夕夜,我因为食物过敏起了一身荨麻疹,浑身又痒又疼,当时你给我打电话,执意要我开视频。
我眼皮上都是荨麻疹,不肯开,对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好,你在电话那边很生气,除夕夜让司机把你送到我外婆的楼下,在楼下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执意叫我下去跟你吵架。
我下去之后,你看到我满脸麻疹,又把我带到医院,忙前忙后跑了很久。
不过是一个荨麻疹,我毫不在意,可你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跟我说荨麻疹如果在急性期也会出人命,我下意识地反驳你,说这种可能性很低,你反而更生气了。
后来你还说了什么,我有点忘了,但是我记得我后来很高兴,即便那年除夕夜的倒计时是在医院里。
好像有点说远了。
汉堡真的好难吃,你知道的,我以前就不喜欢,生青菜加沙拉的味道简直像是吃了一堆黏糊糊的草进去,炸鸡也有些吃腻了,好想念营养丰盛的中餐,想念你外婆做的饭。
也想念你做的。
我居住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暂住在离市区偏远一些的小镇上,但这里空气都很清新,黄昏也很美。
如果能让你看到就好了。
……】
——
时屿的信,似乎没有什么主线,东拼西凑,全都是生活的细枝末节,但这生活显然枯燥乏味,似乎只有跟段京淮沾上点关系,才能变得鲜活。
段京淮安静地看完,眉轻拧着,指尖伸到时屿的额前,轻撩了撩他的发梢,低声道:“湿疹多久好的?”
“……很长时间都没好,总是反复。”时屿轻叹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握着,去牵段京淮的手,十指交扣着。
男人的眉皱得更深了。
“后来被录取之后,我们就搬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环境干燥之后才好了很多,”他缓慢说道,又抬眼看他,“现在已经不会起了。”
段京淮抿了抿唇,眸色略低。
那年除夕夜,他从电话里听到时屿语气遮遮掩掩的样子,就猜到他有事瞒着自己。
果不其然。
他那么细腻敏.感的皮肤,那大片大片的红看的他心疼,强硬地将人揽上车,去了医院。
“那年除夕夜,我说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时屿耳垂的神经一跳,用鼻端蹭了蹭他睡衣的布料:“…记得。”
起初写信的时候,时屿吐露的心绪还跟以往一样,不想将自己的底牌全都袒露,所以他借口“忘了”,但又很想告诉段京淮自己的喜悦。
那晚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格外清晰。
段京淮焦急的神色,掌心的力道,以及外套的温度。
他说,他很担心。
那种在乎让时屿心生喜悦,是他所有除夕夜收到最好的礼物。
——
【段京淮:
不知不觉已经写到第十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信,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身不由己,缘由曾在第一封信就写过了。
妈妈的病最近好像稳定了一些,她情绪变得平和,今天听医生说可以减少一些药量,看来改变环境的确能让人忘记很多过往。
我一点也不想来美国,可是自从外婆去世之后,她只剩下我那么一个亲人,哪怕她的控制欲让我感到窒息,可血浓于水,我还是选择了退让。
算起日子,快要高考了。
我们两个在很小的年纪就时常因为成绩竞争,谁输了都会不甘心,一连赌气好几天不理对方,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我竟然缺席,也不知道你作何感想。
觉得生气?还是会觉得无聊?
分明约好要一起考清北……对不起。
感觉信总是越写越长,没有什么重点,还那么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