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话说?的如此圆润,还专门给他找好了台阶,给他的一切冒犯和?错误,赋予了合情合理的缘由。
她一直都是这般善解人意,秦陌知道自己只要同往常一样?,就?坡下驴,他们?俩之间?的龃龉,便?会如同往昔一般,就?此烟消云散。
少年沉吟了片刻,轻启唇缝,却没法再说?出一句认同她的话来。
秦陌凝着她的笑?容看。
他以前总觉得她很贴心,现在,却觉得她唇角那?一抹宽容的笑?意,异常刺眼?。
她对他,向来是什么都不计较的。
他以前觉得甚好,如今才后?知后?觉,不计较和?不在乎,其实没有一丝的区别。
兰殊不急不躁,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声。
秦陌却又道了一句对不起,并没有就?着她给的台阶下去。
兰殊默了默,见他执拗,只好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秦陌看着她摇晃着小脑袋,只觉得心口前所未有的难受,心痛到有些窒息,如尖刀搅过般,呼吸间?弥漫着一股沉痛的血气,面色一片苍白起来。
才发现,原来善解人意,有时也能剜心。
短促的沉吟,少年再开口,嗓子突然哑了起来,低声问道:“你心里,可是有了其他心仪的人?”
兰殊一愣,并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转念一想,凭她这些天?说?出的话,他会这么猜测,也并非毫无道理。
兰殊轻轻微笑?,摇了摇头?,“没有。但也不可能一直夹在你和?他之间?。”
两人须臾的沉默。
秦陌心口划过了一丝彻彻底底的苦笑?,望着她的脸颊,没有做任何?的辩驳。
这一刻,秦陌彻彻底底理解到了刘维那?夜说?的话。
她心里既没有他,他的任何?心意,说?出来,都只是给她徒增烦恼罢了。
只有他什么都不说?,在她心里,他才是原来的他。
他们?才能,一直是朋友。
夕阳垂落,暮色渐合,一些被篱笆剪碎的风声,断断续续拂过了少年的衣袖口。
秦陌垂着眸,见她精心打理的花圃,土壤只湿了一半,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花洒,俯下身?,帮她把另一半浇完。
少年人之间?的和?解,有时一个动作便?已足够。
兰殊见他出手帮她,随在了他身?旁,跟了两步。
秦陌很少干过这样?的活,兰殊见他难得的笨手笨脚,和?颜笑?了起来,提醒他注意可不要踩着了她的花。
话音甫落,他俩一前一后?,刚好路过了埂间?一条润土的洼渠。
田埂上高下低,秦陌大步流星迈了下去,兰殊提起裙角,身?影微一摇晃,眼?下便?出现了一只结实的手掌。
秦陌回过首来,朝她伸出了掺扶的手。
兰殊抬起双眸,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将手放到了他掌心上。
只见少年没有立即牵她下去,仰头?落在她面上的眸光专注,沉吟了片刻,嗓音略有干涩:“我记得你之前说?自己喜欢过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自认识她以来,好像都是她在听他诉衷肠,他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过往。
他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想要什么。
就?像他以为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可她心里想的却是离开。
就?像她当初骗他说?她会是最贤惠的妻子,他却信以为真。
暮色四合,一轮红日已经顺着天?地的交界处缓缓下沉。
落日余晖从秦陌相对的方?向,洒在了兰殊迎风的衣袂上。
她背靠着光,周身?散发的光晕,眩着秦陌的双眸,令他看不清她此时的眉眼?,只见到了她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苍凉笑?意。
“很傻的。不提了。”兰殊道。
秦陌沉吟了会,笑?容惨淡,“你也有说?自己傻的时候?”
“你好像一直都很精明?”秦陌道。
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同龄小姑娘,在他面前,几乎是算无遗策,面对什么,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这样?一个姑娘,竟也有在别人面前傻过的时候吗。
秦陌的心里忽然涌来一股猛烈的妒意,酸胀满怀的同时,亦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什么精明不精明的,人活着,总是要把日子过下去的呀。”兰殊微微笑?着,见他迟迟不动,主动握住他借力,自己迈过了那?道洼渠。
秦陌望着她淡然的芙蕖小脸,不由再度回想起了成婚初始,她对于他的那?些主动坦白。
“我知世子爷娶我非您所愿,我也,不曾想过要嫁你。”
“这场婚姻你我皆迫不得已,既如此,世子爷不如同兰殊合作?”
如今想来,她从始至终,都未改初衷,一心一意都在同他合作。
而他却因为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安心,在这些看似美好太平的日子里,滋长贪念。
他倒是想的好,愿庇护她一生周全,甚至,想与她延嗣繁茂,白头?到老。
她的温柔和?迁就?,令他蒙蔽在她解语花般美丽的外表下,从未窥见过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