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敲了外婆卧室的门,轻轻喊了声:“外婆。”
里面没人应,他又道:“我进来了。”
他压下门把手,推开那扇门,看到黑白相框侧角裱了一朵白色的花,外婆笑着,在那光影里被永久定格。
……怎么……
沈明雾感觉像被谁重击了一下,大脑轰鸣作响,视线也变得不甚清晰。
他想往前走,却感到时而烫又时而冷,好像离外婆的照片越近,可怕的窒息感就越强烈。但他还是执意向她走去,直到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
梦境是颠倒的,记忆像残次不全的拼图,时而拼接起来,时而被风吹散。他试着去抓,却徒劳无功,于是只能冷眼旁观。
那些画面有的清晰,阵阵撞击着他;有些又模糊,松散得像一捧沙,需要努力捧起才能完全记住。但他没有努力去记住的心情。
可真是无聊的人生。
有什么记得的必要?
时间流逝得很慢。太阳不舍地一点点坠下,光线留恋地落在男人的眼鼻唇上,直至完全消失无踪。
再醒来时室内已经昏暗。
他睁开眼眸,先去望桌上那张照片。
在这样暗的房间里,一张黑白遗像端放着,按理说该有些骇人才对。但沈明雾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只觉得很有安全感。那是他的外婆。
他觉得浑身都还没说出口,一具温热沁香的男性,离开的时间不过几小时,她口口声声的所谓“失踪”也只是手机关机了而已。
她细致描影,女孩把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一起俏皮地举在头顶。外婆和外公分别站在她身旁,笑容都灿烂。
第三张照片里,外婆和外公好像都老去了,母亲的身影消失不见,外婆坐着,笑意盈盈地抱着襁褓里的男婴,外公站在她身旁,手搭在她肩膀上,也在笑,笑容却淡了很多。
第四张照片里,只有小时候的他和外婆。外婆依然在笑,好像也喊了他笑,但他好像挺讨厌镜头,只是勉勉强强配合着提起唇角,笑得远没有外婆那么真心实意。
没有第五张照片了。
沈明雾在这一刻突然感到思绪和记忆都有些混乱。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同学怎么造妈妈黄谣的了。
他们说她仗着漂亮到处睡男人,攀高枝,高嫁给了富豪家的大少爷,生了孩子,最后又惨遭抛弃。
人家连孩子都不屑于要。所以他根本没有爸爸,也不受认可,不是什么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他想起了他几拳将那个男孩,什么烈焰帮的帮主打到鼻眼都出血,旁人拉都拉不住。
也想起外婆因此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发懒,不想思考,也不想起身。于是他只是缓慢舒一口气,微微蜷起了身子,重又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带院子的老房子基本可以算得上没有隔音。
尖锐的警笛声带着拐音不断地刺激他的耳膜,震着他的大脑。他有些厌烦地蹙起眉,阖紧眼睛,等着世界重新平静下来。
直到听见女孩清凌凌一声:“乘屿——”
沈明雾浑身一震。
他睁开了眼睛。
第29章
什么鬼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
殷容拿着手电筒急急忙忙往前走,卫希紧随着跟在她身后,被她呵斥:“跟着我做什么?和我分散找呀。”
“有点危险吧,小姐……”卫希在她的眼神中缓慢噤声。
“有什么危险?这么空旷的地方,我现在嚎一嗓子,十里八村都能听得见。”殷容蹙眉道,“别啰嗦了,快去找人。”
卫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独自往前走,又大喊一声:“乘屿——”
越走心就越慌张。
……
警方刚开始并不太愿意接她的报案。
毕竟对方是一个成年他说你就信?他把你送来就走了,你一个人看到现在?中间的时间干嘛了?”
“我……”沈明雾无言以对,只能道,“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这不算骗人吧,他想。
也算得上是实话实说了。
……他竟然自己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这和殷容下午打电话问医生时说得一样——医生说,有可能是出现了解离症状。
她胸口起伏几下,望着男人平静的模样,一时无言,于是转身就走。
沈明雾立即跟上。
他在她身后尽职情,这走路带风的模样,沈明雾实在是很熟悉。
他知道自己又要挨打了。
但却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轻声道:“对不……”
“起”字和他站在一起挨老师批评,被对方家长愤怒地咒骂,外加一些阴阳怪气的指指点点,然后外婆佝偻着身躯,点头哈
可她怎么能忽略掉这一面?
那青紫色的伤痕,如今浮现在她脑海,还是能让她心惊肉跳。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天生就该带着那些伤疤活着一样。
“警官,”殷容低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他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