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
可任他此刻怒气冲天又如何?早在先前那件事发生、又突然传了消息说周地竟然还有个乌耆衍的成年私生子时,车稚粥便已经清楚,自己这个父王,心已经偏到天边去了。
更何况,对他睚眦必报的这个野种弟弟,可是那周地两百多年首屈一指的连中三元之人,本就理亏的车稚粥,又怎么可能辩得过巧舌如簧的他?
而车稚粥彻底失败的结果,除了要被软禁直到弟弟大婚之外,便还有要将就今晚这个场子,当众向弟弟下跪磕头,祈求弟弟的原谅。
当然,为了做出君子的大度之态,裴彦苏是一定会原谅自己这个二哥的。
最后,兄弟二人也在乌耆衍这个老父亲的见证之下,握手言和,实现真正的兄友弟恭。
只有仍然深陷在惊惶和恐惧之中的永安公主,虚虚地瘫软在裴彦苏的怀里,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甚至同她说话,都全无回应。
裴彦苏便只好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打横抱起,承着满怀的馨香萦绕。所幸将她送回那卧房的路,倒也不算很远。
但中途,却让他窥见了另一番光景。
原来是有娇腻的女音,混杂着银铃叮当,在低低恳求着什么。而与之相对的,则有一男性声音,像是在拒绝,可语气又颇为无奈。
宴会开始前,那乌耆衍想要塞给裴彦苏的漠北美人,腰间便坠了许多银铃,动摇起来的声音,就是这样。
而那半是隐于屋檐的阴影,半是露在月光下那头顶一片光洁的男人,则一身豆青色细布僧袍,外罩金线袈裟,好不惹眼。
这次和亲队伍里的沙弥们,裴彦苏是晃过他们几眼的,也知晓他们大多低调俭谨,绝不会擅自将贵重的袈裟穿出来。
眼下唯一有可能恰在此地又这样穿着的,便只有原本应当在宴席上进献等身金像的两位,一个叫“会通”,一个叫“静泓”。
也不知这与异族女郎私会的,是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位。
一想到怀里的公主在见到那卢据头骨所制的酒碗时竟然口出“阿弥陀佛”,裴彦苏莫名一阵心烦,便加快了脚步,远离面前这对愈发不堪入目的男女。
看来送来漠北的,除了那拉了十数车的实物嫁妆,这些一起来的人员,也需要更加仔细对待。
那边公主的卧房门口,隋嬷嬷见这一顿饭毕后的萧月音是被裴彦苏抱着回来的,不免怒妒丛生。加之考虑到此时二人尚还没有正式成婚,让裴彦苏这个外男进入公主的闺房,也实在是于礼不合。
正要阻了这小王子略显冒失的脚步,却见他身后一路随侍的戴嬷嬷脸色煞白,后者悄悄上前对隋嬷嬷耳语了一番今晚席上萧月音所见到的东西,隋嬷嬷也顿时变了颜色。
因为早就准备好要在今晚将那等身金像奉给乌耆衍,为了防止会通见到韩嬷嬷而起了疑,萧月音今晚便是让戴嬷嬷随侍的。韩嬷嬷虽然不知在席上发生之事,可她这几日眼见着自家公主与这位小王子的关系不咸不淡、不见变化,心中难免着急,眼下这样有助于两人的好事,她自然乐得其成。
是以,隋嬷嬷一个打不过两个,便只好让裴彦苏抱着那仍旧不太清醒的萧月音,单独进了卧房。
幽州的高门大院确与邺城的无甚区别,穿过耳房,裴彦苏刚掀开了珠帘,脚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
垂首一看,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趴在墙角边,怯生生地看着他。
“北北……北北……”听到猫叫,怀里的女人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一双远山黛的细眉微蹙,小扇一般的长睫微微翕动,樱唇上茜草色的口脂花了大半,也露出了其下娇艳欲滴的本来模样,喃喃着“北北”二字时,上下柔软的唇瓣不断触碰,一开一阖,却让其内的贝齿与香舌,多了几分欲说还休的媚态。
而似乎是因为自己抱她站在床榻前久久未动,小公主又生了嗔意,小手握拳,按在他的肩颈推阻。
“怎么,回到了你的地盘,”这前后娇态的巨大反差,反倒勾起了裴彦苏的兴趣,他仍旧保持着抱她的姿势,微微垂首,让自己高挺的鼻梁与她的樱唇近在咫尺,“刚刚在宴会上,吓得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这就不见了?”
“我要北北……”可向来恣意娇纵的永安公主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黛眉皱成了一团,嘴里的呢喃,也愈发没了耐性,愈说愈多、愈说愈快。
恰在此时,那小猫也如同通了灵一般,听懂了自己主人的呼唤,扭动着只比男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身子,非要往裴彦苏那大红的方舄上扑。
甚至还想顺着他粗壮有力的腿,直直上爬,解救它那深陷他囹圄的主人。
北北……
裴彦苏将视线落在小猫半蓝半绿的猫儿眼上,不由重复了一遍。
裴溯为他起的表字为“忌北”,后来他立誓要通过科举出人头地后,便自己改成了“冀北”。
想来,自己怀中这个近来让他觉得有些不同的小公主,对他的感情,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深重几分……
第10章 一团黑色
这样想来,裴彦苏便很快将终于要悠悠转醒的永安公主,放回了本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