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总认为西域商人卖的那些绫罗绸缎已经?是极品了,今日?见到公主这身,才知道什么是汉人所说的‘井底之蛙’。”
萧月音因她毫无保留的夸赞红了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正准备拉着韩嬷嬷入室、以换回衣衫的借口掩盖尴尬,却听见背后有熟悉的声音:
“可?惜了,这样巧夺天?工的锦衣华服,却要配上我漠北的粗犷不羁,怎么看,怎么不相称。”
转头?,果然是那裴彦苏,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她多久。
这番话?看似满满都是自谦,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无所谓的浪荡。而恰恰裴彦苏今日?竟然又穿回了汉服,一身飘逸恣肆的道袍,以他的身份和打扮说出这样的话?来,才明明是他语中的“不相称”。
萧月音掐着掌心,偏不想在这时落了下风。
“相称啊,怎么会不相称?”尚在迟疑,却听身边的萨黛丽高声说道:
“王子穿上这汉制衣裳,与公主站在一处,怎么看怎么般配!反倒是我……我站在你们?身旁,就显得更?加没?有见过世面了。”
话?音落地,倒是先前那两个一直在暗潮汹涌的人,同时将目光移到了她这处。
第一次被自己仰慕的俊朗男人这样直视,萨黛丽脸颊透红,又连忙张口掩饰自己的羞怯:
“公主你知道嘛,其实我们?草原女儿,没?有所谓的‘婚服’,到了婚礼那日?,也是随便穿穿鲜艳的衣裳便凑合过了。”
萧月音樱唇微抿,又听这姑娘的声音越来越细:
“现在看到公主把这汉人的婚服穿得这般好看,我,我也动了心……如果我说,我想让姨母也为我备下这样的嫁衣,公主你……会介意吗?”
这话?说的,心机有余,天?真不足,看来这萨黛丽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淳朴善良。韩嬷嬷与戴嬷嬷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将目光回转到美艳逼人的萧月音脸上,安静等待她的回应。
萧月音一时被这样的话?语怔住,只将掌心掐得更?痛了,黛眉一蹙,口中嗫嚅:
“这种?事情……”
“中原汉地的习俗,只有正室配穿大红。”但裴彦苏又抢先开了口,“萨黛丽,你和你那位姨母都只是妾,这大红的嫁衣,与你们?也并没?什么关系。”
这下,满室的热温骤降,谁也不敢再接话?。
萨黛丽眼圈通红——被自己未来的丈夫当面毫不留情地讽刺,怎会不羞愤不伤心呢?
萧月音急人所急,也随之难堪起来,正要扛起这缓解尴尬局面的大旗、好好宽慰一番这来自草原的小姑娘,萨黛丽先受不住,匆匆交代?了几句看顾好北北的话?后,便抹着眼泪离开了。
而始作俑者的裴彦苏一脸淡漠。
***
直到迈出了临阳府的大门之后,萨黛丽方?才真正哭了出来。
她仰慕赫弥舒王子已久,昨晚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能在嫁给他之前争取多多的接触,他不感?念她救猫的辛苦也就罢了,怎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那样难听?
她当然知道那大周公主的嫁衣价值不菲,也从来没?胆量要一身一模一样的,不过是想求着姨母为她做一身汉制的大红嫁衣、让她在婚礼那日?也过过瘾罢了!
公主与王子当然般配,她也没?想过拆散他们?,用姨母的话?来说,加入这个家?,不比拆散这个家?要高尚许多吗?
但……也许王子和自己一样,因为一夜不眠,难免脾气暴躁……
若是这样,说话?难听一些,也无关紧要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她好好表现,难道还会担忧没?法分?了王子身边小小一点位置、为他生儿育女吗?
这样想来,心中的委屈便也不自觉烟消云散,萨黛丽将眼泪速速擦干,便吩咐马车,又要出城,往燕山方?向?去了。
因着心情逐渐雀跃,到达营地时,她便也忘了许多俗礼,并未通传,待来到姨母硕伊的帐前时,又忽然听到了其中的点点只言片语:
“那破猫断了腿,基本也是活不长了的……”
可?等到她还想凝神细听时,那对话?声量却是渐细,实在听不真切,萨黛丽急了一步,似乎也被硕伊发现踪影,便只能顺势入内。
昨晚她借口身体不适离开,硕伊即使看穿、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反倒拉着她的手?关切起来,萨黛丽心中惭愧,于是先承认了昨晚任性离开的错误,然后话?锋一转,将后来遇见永安公主和赫弥舒王子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当然,少女的面皮薄,那番因为嫁衣遭受的言语奚落,她直接隐去,只将所见所触公主嫁衣的细节,悉数向?硕伊阐明,到最后越说越羞,只求硕伊能圆了她这个心愿,让她嫁给王子那日?也能穿上这样的嫁衣。
硕伊对待自己这位远房外甥女,倒是比自己的一双儿女还要娇纵,毫不犹豫答应了之后,又提及为她嫁人之后的准备,萨黛丽心中欢喜,便也没?有多想,一一应下。
等到萨黛丽彻底离开,硕伊才将藏在角落的女仆重新叫了出来。
“萨黛丽一向?没?什么城府,她既然不提,那么刚刚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