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直沽分派给?裴彦苏的敕令下达的同一日,萧月音提出,可以在海边适当的地方开垦盐田。
“还记得上次来直沽时,与大人和阿娘谈过漠北庖厨们做菜的口味。”说?起正事,小公?主字正腔圆,条理清晰,“那时候大人说?过,漠北虽然占领了关外的大片土地,可与我们中原不同。能得到盐的途径,除了大周的纳贡之?外,便只有从西域商道上的商人购买。”
“盐的来源无外乎盐池盐湖和盐井,这些漠北的广袤草原上并没有,若是能在海边建设盐田、好好利用,漠北便不需要再被西域商人扼住咽喉,”萧月音继续分析道,“而扼住漠北咽喉的,就变成了大人你。”
这一点,其实早在她上次来直沽时便想到过。只是那时候她一心想的都是和萧月桢换回来,哪里又会把这么?好的建议告诉他呢?
而现在不同,她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直沽也顺利成了他的地盘,再做这些,便完全?顺理成章。
裴彦苏答应得毫不犹豫,当日,便把泰亚吉又叫了来,让他找人详细探究此事,尽快拿出行之?有效的规划方案来。
同时还提说?:
“公?主酷爱食海错,自我们离开之?日起,每日让渔场捕捞新鲜的海错,送至我们身边。”
萧月音一惊,忍不住看向把此事说?得轻描淡写的赫弥舒王子。
“属下遵命。只是……”泰亚吉为难道,“王子你们在冀州与周廷康王行完归还大礼之?后,便要回上京去,上京距离直沽路途遥远,单日不得来回,若要日日都送……”
“说?了日日送,你照吩咐做就是。”处于上位的裴彦苏,不耐烦地呷了口六安瓜片。
话已至此,泰亚吉自然不敢再多置喙,又连连应诺后,擦着冷汗离开。
萧月音也在两人这一来一往中,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现在是萧月桢,是弘光帝从小倾举国之?力娇养的掌上明?珠,即使?日日送新鲜海错这样的事实在劳民伤财,她也不该惊讶,反倒要习以为常。
还好有泰亚吉打断,否则,她就要在此处马失前蹄了。
还有另一点更?为重要的是,无论?萧月桢是否也同样喜爱海错,裴彦苏如此大费周章,确实也是为了她本人,尽管他毫不知情。
想到此处,她那砰砰直跳的心头又涌起了丝丝的甜。
“公?主,”耳边也同时传来裴彦苏的声音,是他靠了过来,轻轻揽住了她,“对微臣这假公?济私借花献佛,可还满意?”
萧月音微微颔首,不敢让自己的眼?睛出卖她此时此刻甜蜜的惶恐。小公?主用柔荑勾了勾自己夫君的手指,唇角翘了翘,浅浅说?了声“是”。
又忽然想起了别的,抬眸:
“大人这般铺张,若是回到上京仍旧如此,被其他人看在眼?里,会如何做想?还有单于呢,会不会影响大人在单于那里的形象和地位?”
裴彦苏揉了揉她的樱唇,不顾两人此刻并非春闺独处,倾身一吻,笑道:
“其他人怎么?看我无妨的,倒是单于嘛……我与公?主不同,从小与父王别离,并不擅与他相处,若是他果?真因此生了些偏见,不如到时候,公?主也替我尽尽孝心?”
萧月音勉强笑了笑。
裴彦苏当然以为她是萧月桢,自小受尽弘光帝宠爱,与弘光帝父女?情深。其实比起裴彦苏来,萧月音就更?不会如何在父亲面前讨巧卖乖,何况乌耆衍又是出了名的凶残暴虐、喜怒无常,若是真让她去尽孝,恐怕反而还会给?他添乱。
不过,现在思索这些长远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萧月音眼?前最大的未知,便是在冀州与自己的二哥、康王萧月桓见面。
对此,她隐隐有预感,可能目前的一切,会在冀州有极大的变数。
只是是好是坏,她料卜不到。
***
为了表示漠北的诚意,裴彦苏决定把直沽的事务安排好之?后,便立刻动?身出发前往冀州。
与周廷约定的归还仪式之?日在九月初九的重阳,漠北一行到达的时候,才刚刚九月初三。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①。冀州依傍的滹沱河并无诗中绝美的江景,在他们渡河、裴彦苏有感而发随口吟出这句诗时,在诗词歌赋上向来都造诣不深的萧月音,只能勉强附和 ,生怕自己露怯。
不过,她对此的忧虑也并未延续,因为到达冀州后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庶务,已经足够让裴彦苏这位状元郎并无余暇和雅兴再来吟诗作对。
究其原因,还要从数月之?前冀州被摩鲁尔大军攻占说?起。自那时,一直到摩鲁尔被乌耆衍调往沈州与渤海国张翼青作战,冀州一直都由摩鲁尔这个武夫暂时管辖。摩鲁尔只擅长领兵作战,对于行政管理一塌糊涂,在他走前,冀州的庶务便已经十分混乱。
而更?糟糕的是,他离开之?后,冀州则由同属于左贤王呼图尔一系的克里奔代他总领全?务。克里奔与如今的直沽总领泰亚吉完全?不同,他是个才智平平且胸无大志的混子。
“代领”一职的地位本就尴尬,摩鲁尔留下的烂摊子他更?是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