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如释重负的模样,松了好大?一口气;
再譬如他讲起和她的孩子,她满口推搪,不断引导他往不生?那里去说,还对他为孩子起的名字百般挑剔。
念漳、念泠,便是他初见她、对她一见钟情的地方“临漳”的谐音,她根本不在乎,还说自己不会?起。
当然,她是不愿意和他有孩子的,即使他们那般亲密、即使她甚至偶尔主动?,她也依然不愿为他生?儿育女。
她不愿意这世上有和他骨血的结晶,就像她甚至不愿以她本真的身份和他共度余生?一样。
她用那封信让他死心,然后再用这两瓶“补药”的真相,在他已?经死掉的心上,狠狠踩了两脚。
一想到这里,裴彦苏的喉头又是一股腥甜汹涌袭来。
这一次他再忍不住,“噗”地一声,又吐出了大?片的鲜血。
他的左手上还捏着她亲手给他做的香囊,方才他差一点就要将其揉碎,但在这霎时间?,却还是被鲜血浸湿了。豆青色的缎面与鲜血的红对比刺眼,就连香囊内那些填料,都已?沾染了血腥之气。
香囊毁了,被他自己毁了。
双眼被热意侵袭,两行滚烫的眼泪落下,他却并不擦拭,只赶忙将手中的香囊避开。
已?经沾了他的血,不能再沾他的泪。
这香囊已?毁,原本应当如敝屣一般,被他抛弃。
可是,他舍不得,一万个舍不得。
他怎么舍得扔掉她给他的东西?
尽管她欺骗他玩弄他把他抛弃,但他还是舍不得她。
只要能让他再见到她。
***
秦娘子的“补药”虽主有避子之效,但论起强身健体,功效仍旧十分明显。
新?研制的预防的药丸很快便在冀州城和城北的军营中发放,所有尚未染疫的军民人?人?都至少服用了一次。而归功于?早早开始的病患隔离,就在裴彦苏带人?再次赶回、主持整个冀州大?局之后,原本可能一发不可而收的疫病,竟然真的在数日之内被控制住了。
这期间?,从周都邺城来的康王萧月桓夫妇和一众文臣们,则因为被告知“着实不便于?管理”为由,一直软禁住,虽未对此次控疫出一分力,却也因此无一人?染病。
真正出力的,都是裴彦苏带来的人?。
包括戴嬷嬷刘福多公公等人?,个个都全身心投入到控疫之中,甚至连续两三?日没合过眼,也并无半句怨言。
大?事?为重,戴嬷嬷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盘问?翠颐,而她也从裴彦荀的口中得知,裴彦苏即使怒而出城五日未将公主找回,也从未放弃过找回公主的念头,从来没有。
既然翠颐那弄巧成?拙的莽撞之举并未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后果,此时她再同翠颐计较,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便将此事?暂时揭过。
过了几日,霍司斐将城北军营中事?彻底安顿好后,也才终于?回到了冀州城中。此时的冀州城已?经快要恢复如初,但在街面上所行的人?还是极少,也因为这样,他才一眼便看?到了正倚着大?树的倪汴。
霍司斐马蹄声不小,倪汴明明耳力极好,却似乎半点没有听?见。等到霍司斐行到他附近,才发现男人?是被旁的什么彻底吸引了目光。
循望过去,只见倪汴一瞬不瞬望着的,是不远处两名面容熟悉的少女。一名少女衣着朴素容貌也素雅,另一名则穿着胡服,明眸善睐。
霍司斐奔忙数日,此时也满心都是王子吩咐的差事?,在倪汴身旁翻身下马,半点不留情面,高声说道:
“这几日我?都留守在军营中,忙得脚不沾地才终于?安顿好了,倪小哥你好雅兴,在这里偷懒?”
这话自然也被那边的翠颐和贝芳听?见了,两人?本就神色仓郁,一见来人?是霍司斐,目光又同时扫过他身旁的倪汴,便胡乱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同样忙碌数日的倪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歇息,不仅突然被霍司斐打断,还要受到他不明就里的误会?和嘲讽,自然没好气:
“这不是才刚刚忙完,歇了一阵,被你逮住了……也是歇不了多久了,估计再等不出两日,冀州城内彻底安顿下来,王子肯定会?再马不停蹄出城去找公主和阏氏的,到时候又有得奔了。”
“阏氏不见了?”霍司斐瞪大?了双眼。
“啊……哦对,”倪汴这才想起,自从庆功宴那晚霍司斐去了城外军营后便再没回来过,只接到裴彦苏有关控疫除疫的命令,对于?后来城中的剧变还一无所知,便言简意赅道:
“你不在的这几天,生?了些变故,阏氏带着公主出城散心去了,一直没有音讯。”
溯娘不见了……溯娘怎么会?不见了呢?
霍司斐彻底愣在了原地。
***
就在裴彦苏带人?在冀州城内上下忙碌的同时,距离他仅有八十里之外的东陶小镇上,萧月音也在为疫病奔波走动?。
东陶毕竟是个小镇,镇上的郎中大?夫们自然是医术平平,能堪堪保住被传染上疫病之人?的命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但要彻底根治,完全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