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地打量着楼问津。
他因垂着眼,看不见眼神,单看表情,似乎一点也没有因这照片而有分毫的情绪波动,仍如一惯的冷淡。
片刻,他开口了:“后天赛马公会办比赛,你去不去看。”
“不去。”梁稚想起那晚楼问津说要请警署的那几位警官去看赛马,这种应酬的场合,她才懒得。
楼问津像是不意外她的反应,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后天是凯瑟琳最后一次出赛,之后就要退役了。”
梁稚愣了一下,便问:“后天几点?”
“下午三点。”
梁稚说知道了。
楼问津不再说什么,却又似乎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梁稚问:“还有什么事?”
接话的是宝
星:“梁小姐,正好今天你和楼总都在。婚礼顾问托我过来传个话,说办婚礼呢,不论是派请柬还是布置现场,有一张两个人的合照,总是要方便很多。假如梁小姐你愿意的话,我就安排照相师……”
宝星越说声音越小,他一个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几乎立即察觉,这番话一出,气氛陡然变得极为诡异。他反思自己,这话滴水不漏的,没有哪里出问题啊?
他觑一觑楼问津和梁稚的表情,不说话了,等他们表态。
梁稚出声了:“我看没这个必要。”
她偏一偏头,看向楼问津,微扬下巴,嘲讽直接写在脸上:“楼总这样大名鼎鼎,不把照片印在请柬上,人家照样认识。”这话重音自然在“大名鼎鼎”上。
宝星心道,梁小姐当真好厉害的一张嘴,以前打交道的次数有限,倒没发现她真正的实力。这话换成他来讲,恐怕这工作早没得做了,可让梁小姐说出来……
宝星朝楼问津看去,万万没想到他这位老板神情如此平静,好似这番嘲讽说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门口传来动静,是兰姨端了一壶冰水走过来。她晓得上午叫“姑爷”惹得梁稚不高兴了,因此刻意地对楼问津和宝星摆出冷脸,把水一倒,也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楼问津并不拿水杯,将面前撕作两半的相纸抄了起来,站起身,随手揣进长裤口袋,便准备走了。
梁稚自然瞧见了他的动作“……你干嘛拿走?”
“扔了。”楼问津一边往外走,一边撂下这句话。
宝星一看,楼总分明是添了一把战火,他自然不敢逗留,生怕梁稚把火发到他头上来,立马跟在楼问津身后,溜之大吉。
楼问津走往客厅,正要出大门,听见餐厅里有人说话,便将脚步稍顿。
那是个佣工在同古叔诉苦,说家人生病,能不能多支一个月的工钱。
古叔说:“现在梁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这样吧,这个月的工钱,我明天提前结给你,我再自己借你一笔钱,你等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
那佣工连连道谢。
古叔将人摈退,一转身,瞧见了站在大门口的人,立即将脸板起——楼问津最早是由他引荐给了梁廷昭,故这次梁家生变,他心里很为识人不清而感到悔恨。而今梁廷昭还在警署里关着,楼问津却大摇大摆地成了梁家的女婿,怎么不叫他惭愧。
楼问津打声招呼:“古叔。”
古叔冷淡地应了一声,“楼总什么吩咐?”
从前,古叔是整个梁家最照顾他的人之一,从来只直接称呼他为“问津”,或是更亲切些的“阿津”,而今却是硬邦邦的一声“楼总”。
楼问津平声问:“现在梁宅的开销,是找谁支取的?”
“还能找谁支取,头家还关着,九小姐年纪小,又不管事,她为搭救头家,自己仅有一点积蓄都花光了。少不得我暂时垫付,实在运转不下去……那就再说吧。”
古叔这话里自然不无对楼问津的非难,但楼问津仍然声调平和:“以后所有花销您记了账,都直接去找我报账。阿九所有吃穿用度,仍然和以前一样。”
古叔稍有诧异,楼问津的态度,叫他觉得或许一切还有得商量,便看了看他的神情,试探着说道:“既然是要办婚礼,没有父母在场见证,始终是桩缺憾。阿九母亲早逝……”
“古叔,这是两码事。”楼问津知晓他要说什么,直接将他打断。
古叔一时默然。
“我走了。您有事找宝星带话,或是打去我办公室。”
古叔并不作声。
楼问津也不在意,颔了颔首,转身走了。
车停在道旁的树影下,楼问津拉开车门,坐上后座。
车子启动,宝星多问了一句,那合影,是不是就这样算了,“还有,是只打算办婚宴,不准备做结婚登记吗?”
他没听见楼问津作声,转头看了一眼,见楼问津身体稍稍歪靠着座椅,望着车窗外,似乎不大想言声的模样,于是也就不说话了。
灯影陆离,投入车里。
楼问津伸手,从裤袋里掏出那两半相纸,低头看了看。
灯光忽明的瞬间,他将两半相纸拼合到了一起,拿手指捏紧了那裂缝。
片刻,似觉徒然,烦躁地一收,仍旧揣进口袋里。
身体往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