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差的,估计闻此噩耗,两眼一翻晕过去的都有。但赵宝珠不同,他面上波澜不惊,抱着官服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知府磕头:
“谢大人。”
知府见他如此识趣,忙道:“如此客气做什么,快快请起。”这次语气真切了许多。他在黑暗中眯着眼看赵宝珠,心里很是满意。心道这小子或是读腐了书的,或是还没回过味儿来,反正是方便了他。若是换个烈性的哭天抢地,一头碰死在柱子上,平白多出事端。
知府心中满意,却也懒得跟赵宝珠周旋,又敷衍说了两句勉励的话,便道:“送赵大人出门,今儿趁着天色还早,无涯县倒也不远,你便快去任上吧。”
按一般规矩,新任县令自京中派来,情面上都需在州府留宿一夜。可知府明白赵宝珠早已是朝廷弃子,连这点儿面子也懒得给,只想快
快将他打发走。
赵宝珠也没说什么,站起来告辞便走了。从头到尾礼数周全,态度平常,叫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漏来。直到一路走出了州府衙门,乌木大门在背后关上,赵宝珠才猛地沉下了脸。
一路上民生如何艰苦他都看在眼里,青州穷困举世皆知,这府衙却建的如此富丽堂皇!那堂上燃的香闻着比当日吏部主事房中的还要好!
可见这里头必有猫腻,赵宝珠面色黑沉,瞥了眼后头恢弘大气的门脸,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稳住了心神。
无论如何,他也先站稳脚跟再说。赵宝珠抬手摸了摸墨林的肩胛,轻声道:“对不住你,今天还得赶路,到了县上一定让你好好吃一顿。”
他不是笨人,自然看出知府的敷衍,恰好他也不愿在这腌臜地方多呆,呆久了怕自己压不住火气。赵宝珠阴着一张脸,心想他到底还是自叶京华身上学了些东西,至少面上什么都没露出来。
墨林似是明白他心里不舒服,一双马眼很温润地看着他,轻轻朝他面上喷了口热气。
赵宝珠叹了口气,将额头靠在马脖子上,缓缓闭上眼,待睁开之时,眸中晴明一片:“咱们走,不再在这儿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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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马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到了无涯县。赵宝珠坐在车辕上,看着眼前橙黄日光掩映下的街道。说是县城,实则这无涯县只有一条主街贯通南北,街道两边儿就见着了二处粮油铺,两处屠夫肉铺,一处典当铺子,旁的还有些布料香料铺子,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见餐馆酒肆,更没有什么客栈一类的住处。
赵宝珠看在眼里,先前便听闻这无涯县不通商道,看来确实如此。若有商道横通,那县城内必定会有供吃食住宿之所。
只是这县道虽是泥泞,找几匹好马也是走得通的,怎会一支商队也没有?
赵宝珠皱起眉,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墨林这匹高头骏马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县城内实在是引人注目,街上不少人都瞧见了他,纷纷驻足。赵宝珠随意瞥去,便见一位老妇牵着小孙儿站在路边儿,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那么大。另有几个顽皮少年从街尾跑过来,瞪眼看到这匹高大黑马,直接吓得摔了个大屁蹲。
赵宝珠看着他们,脑中又想到了他初入叶府被马惊得摔在地上的场景,唇角勾了勾。
然而这一想却不得了了,过去数月的时光登时如流水开了闸一般,自他眼前流过。赵宝珠面色一滞,他离开京城不过大半个月,想起在叶府的那些日子却好似隔世一般。他想到方勤方理、邓云,李管事送他出门时焦急的面孔——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叶京华着状元服的背影上。
也不知少爷怎么样了。
赵宝珠睫毛微颤,考中状元后,应当是要入翰林院的。叶京华闲散惯了,日日在家里不是看闲书杂谈,就是雕什么金的玉的玩儿。现今日日去上职,也不知他适不适应。幸而曹大人也在翰林,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赵宝珠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七七八八地想了一大圈才记起来,叶京华是什么人,哪里需得他操心。官场上面的事情他自然是门清儿的,现状元名号到手,又有叶执宰宸妃等一干亲眷,还有圣上青睐,应当是如鱼得水,大显神通。
或许不出几年,少爷便能穿红袍去上朝。赵宝珠想象着叶京华穿二品大员袍的样子,觉得十分合适,叶京华穿白好看,穿红更好看。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叶京华是为官做宰的材料,现今考了状元,位极人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他的信还没寄出去。
赵宝珠想着,拧了拧眉心。他的信在这半月赶路之间早已写好了,本是想在拜见了知府后便找个驿站寄出去,没成想方才怒上心头就给忘了。这无涯县上也不知有没有书局驿站一类。
赵宝珠正发着愣,一抬头,却蓦地见已到了县衙门口,赶紧一拉缰绳,让墨林停下。
这县衙显然是荒废已久了,门上的红漆已然掉了大半,柱子上的漆也裂了,门槛上满是落叶,跟州府衙门是完全不能比了。
这已在赵宝珠预料之中,他面色平静,大门没锁,便推了门走进去。
这县衙中有两进院落,前院里看着像是往日里堆了落叶没人理,过冬时雪水泡了,现今变成了软烂乌糟的一团碎屑。赵宝珠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