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能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塔内寻找线索。
再次路过那女孩,对上那双浑浊麻木的眼瞳,乌姀心尖颤了颤。
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瑟瑟发抖,浑身赤体的女孩身上,也不嫌她满身污浊气味,握住她刚抓腐肉的手,坚定道,“别怕,姐姐带你出去。”
女孩一动不动,蜷缩着抱在一团,目光呆滞看着前方。
乌姀没打算得到回应,起身正要离开时,那女孩却突然捉住她的裤腿。
“怎么了?”
女孩口齿不清地发出呜咽声,缓缓抬手指向一处。
乌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抬手望去,不由得心神俱怔。
是多子观音像。
“你的意思是,源头是那观音像?”
在乌姀的认知里,观音为神为佛,庇佑世人,若真的是这观音像搞的鬼……
那把这山上山下的冒牌观音像奉为庙宇的幕后黑手就其心可诛了。
“如何?”寻找无果的白枫鲤折返回来。
乌姀略有迟疑,“那观音像好像有问题。”
“塔内除了尸体还是尸体。”白枫鲤闭了闭眼,脸色难看,“突破口可能真的在观音像上。”
这里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那些村民们只要一有女婴诞生,就会扔到这塔里来,为了埋藏罪孽,不惜放出谣言,外村人不得逗留,不得靠近“神塔”,否则会被童子献祭。
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
乌姀试探性地朝观音像挥出一剑,金色剑锋落到石像,居然诡异地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正当乌姀打算再尝试之时,却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呢喃。
“师姐!”白枫鲤和乌姀朝君皎月跑过去。
白枫鲤扶起君皎月,让她可以靠在自己怀里,“师姐,你怎么样?”
“无事。”君皎月虚弱地摇摇头,抬眸看到白枫鲤和乌姀明显不虞神色,“你们看到了?”
乌姀心情沉重地颔首,“师姐,你只身一人过来,也是为了……”
“这样的结局,本就是我意料之中的,几十年前做不到的事,我想再试试。
给你们留下字条,是不想拖累你们,没想到你们还是跟来了。”
君皎月勾勾唇,不想扯痛了皲裂的唇瓣,眉头轻轻一皱,她轻描淡写说出足以震慑她们的话:
“我一直都知道这塔里的秘密,数十年前,我也来过一次。”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皎月重重咳了两下,气若游丝,还是强撑着道,“我还未化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所见之处全是血,她们似乎天生长在血泊中,生在泥潭里,无法自救,也无法求救。”
“我是不小心掉进塔内的,这里遍地都是肉,却没有任何食物,野猫蚕食残肢,野狗撕咬烂肉,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那铁门打开。”
君皎月慢慢闭上双眼,眉头痛苦地拧着,像是又被拉入那场噩梦,“可是当铁门打开的时候,我后悔了。”
“我看到母女被迫分离,母亲的手臂被两个男人拉着,嘴里哭喊救救她的孩子,而她的女儿,当着她母亲的面,双手双脚被捆在木架上,头顶活生生被钉入六根钢针,脑浆迸出,他们高喊着慈母吟助兴,笑言‘这样看那些不值钱的还敢不敢来投胎。‘”
她虚抬起手,指着乌姀刚才看到的捆着尸体的木架,“就像……那样。”
白枫鲤呼吸一滞,想起了自己听过的民间歌谣,那些小孩童们拉着手口口传唱,那时她只是觉得有趣。
她声音很轻很慢,落在塔内就像是凉风吹过皮肤,令人不寒而栗:
“慈母吟,砍头岭,阿娘唤卿卿,卿卿笑吟吟,慈母手中线,卿卿头身连,临行密密缝,意恐……女儿归。”
乌姀汗毛直立,“这是游子吟?”
君皎月点点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怎么在他们改编的慈母吟中,倒像是母亲把女儿骗去砍头岭,用自己熟练的针线活把女儿头身缝好,怕下一胎又生了个女孩。
忽然,神塔木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都是男人粗犷的声音,以及夹杂着尖锐痛苦的一声“娘!”
木门被打开,从外面进来约莫二十几个男人,其中两个男人押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进来。
“呸,那娘们真是会藏人,这丫头有四岁了吧?”
“指不定还藏了多少人呢。”另一个男人不怀好意搭腔。
乌姀下意识就要站起来阻止,白枫鲤敏锐察觉到了,按住她示意稍安勿躁,“他们看不见我们,应当是幻境。”
又是幻境。
乌姀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她失声开口,“赵富!”
人群中的赵富显然是壮年时期,意气风发,他走在人群中最前面,手持半人高锤子,铁器在地面上发出渗人的摩擦声音,丝毫看不出在她们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女儿!”
在他们身后跟入一个面色慌乱的中年女人,发髻散乱,她腿一软摔在地上,死死抱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