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湖光三更圆,重楼顶上洒金钱。”汤乾回道。
陆凝看到,此时那大汉和周围的山贼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看起来,光是对上第一句恐怕还不能算过关。
“汤镖头,好久不见。”
“滕老弟,我听出是你了!”汤乾翻身下马,向身后微微摆了摆手,也迎了上去。
两边领头的人在中间相互击了一拳,随后汤乾从怀里摸出两个袋子,从其中一个里面摸出了一撮烟草,大汉则从背后摸出一个烟袋来,把烟草塞进去点燃。
“不错。”
“吴门产的,送兄弟们了。另一个袋子,也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汤乾乐呵呵地说,“近日来,生意如何?”
“乱,生意不好做。”大汉吐出一口烟,“风闻又有魔教的残部死灰复燃,不敢去城镇劫掠,那些村子和我们这些山寨就成了他们的目标。现在连做生意也得看人,万一遇上些惹不起的家伙,平白折损弟兄。”
“世道乱了,生意不好做啊。”汤乾感叹道。
“汤镖头这趟镖,是押哪里?”
“道南府,滕老弟,这路上还有几个朋友,几个对头?”
“朋友,你且准备黑龙岭和觉空山那两位的,别的只管打了便是。一群没眼色的小辈,以为落草为寇是个人就能做得了。”大汉冷笑了一声,“也是宏威镖局是老朋友了,前日罗氏钱庄的人打这里过,带队的也不知是哪找的雏儿,连切口都不懂。”
“别家的生意,我们不问。”汤乾摇了摇头,“那滕老弟,这路?”
大汉咧嘴一笑,扭头大声喊道:“兄弟们,是宏威镖局汤镖头,老朋友,给老朋友送送路!”
众匪一声吼,便向道路两边让开,汤乾点点头,向大汉抱了抱拳,便走了回来,一摆手:“启程!”
后边的人有些战战兢兢地跟着镖局的队伍走过,那群匪徒还故作凶恶来吓唬这些人,却真的没有一个人随便动手。
等到从这片山林间穿过,他们才感觉自己活了下来。
陆清栩反而是一点都不紧张的。
“镖局与这附近的山贼匪类认识,已是多数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他给陆凝传授着自己的经验,“这算不上什么勾结。剿匪无尽,而镖局总要讨生活。走镖靠的不是武艺,而是面子,汤镖头有的这个面子,在这附近比神功秘籍还值钱。”
“但汤镖头还是给了钱。”陆凝知道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面子需要维系。”陆清栩说道,“阿凝啊,若是钱能买来时间,买来人情,甚至买下性命,那这钱便花得再值得不过了。因此我并不在意自己的钱花在何处,花了多少,我只要知晓这钱花在了该用的地方便好。”
“所以这一路的同行,需要买路财?”
“有了面子,才有资格交买路财。若是连面子都没有,他们大可以将你所有东西都留下。”陆清栩摸了摸胡子,“阿凝,那切口你可听懂了?”
“听懂一二,难道您懂?”
“你日后若是要行走江湖,少不了这些。这切口与土匪之间用的黑话不同,是江湖相认常用的。”陆清栩笑呵呵地开始给陆凝讲了起来,“头一句问,便是先报自己山头,而后问你的来历。汤镖头接的那一句,便是回应。财神庙,就是开门做生意的,织履翁,做的是靠腿脚走的生意,西湖窗,开在水泊湖边的地方,两盏灯,有了前面的,这两盏灯就定的是镖局。”
陆凝仔细记着。
“但光是对上这些,还是会有专门学过切口的人能编一套出来,这才有第二问,问的人不再用切口,但回的人必须要用切口回。若是方才,汤镖头回的是宏威镖局汤乾,那便是双方真的认识,怕也要打起来。”
“这么严格?”
“现今定下的江湖规矩,都是曾经有人吃过的亏。”陆清栩叹了口气。
接下来,陆清栩就开始教陆凝各类切口该怎么用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学的这些。陆凝一一记下了,这些东西对她日后自己行走江湖肯定有用。
而又过了两天,队伍也遇上了一批“不讲规矩”的山贼。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如之前那么有威胁了,一个个都饿的瘦骨伶仃的,手里的武器也都是一些锄头棒子之类的,只有为首的几个人手中有刀。汤乾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复,反而是对方仗着自己有五六十人围上来,当即就甩出金钱镖打死了两个带头的,那群人见状顿时一哄而散。
“大家都是出来讨口活计的,若是有商有量,见面自然给个面子。但若是想要赢家通吃,也得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陆清栩评价道。纵然是他这样的人,也依然遵守着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规矩也是由他们一手建立起来的。陆凝看得出来,这群山贼恐怕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上山的村民,连武艺都不通,她并不怜悯这些穷极就想要劫掠他人的人,却只感觉这个世道里面越来越多的人可能只能走这条路。
那两具尸体被烧了,以免引发瘟疫。汤乾也没追剩下的山贼,只是稍微加快了速度,带着队伍穿过了这片山林。
很多武侠故事中都会发生的高手劫镖之类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而事实上走镖也就是这样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