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过隧道，又行驶了二十来分钟，抵达了一个小站。

钟辉将电话回打给了卫生局长霍晋光。

霍晋光在电话中的口吻很捉急：“部里法规司的高杰副司长来彭州了，目标就是你们附院，刚给我打了电话，要求你放下手边其他工作，等他到了医院，立即开会……”

钟辉拿捏出一副慌乱且无奈的腔调，回复道：“那怎么办呀？我带着医院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去粤州参观学习，现在火车开到了半道上，想回也回不去啊！”

从彭州开往粤州的火车一共有三班，最快一班也得开個二十四小时，要么是下午始发，要么就是晚上路过。这个点，可不是在半道上嘛。

半道返回，火车票可不好买。

霍晋光颇为焦急道：“那你家里还有谁？”

钟辉掰着手指数了一堆人，副院长，副科长，副主任……全是副职。

霍晋光颇为无奈叹了口气。

他在电话中听到了火车启动哐哧哐哧的声响，紧接着，钟辉的说话声又断断续续起来，霍晋光再叹一声，道了句：“那就先这样吧。”

随即挂上了电话，反手打给了高领导。

高杰一行三人昨晚就来到了彭州，下榻南郊宾馆。为了达到突袭检查的最真实效果，高杰安顿之后，谁都没通知，只是约见了举报人杜红星。

昨晚的约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整体上来讲，杜红星给高杰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

杜红星这个人还是蛮诚实的，把自己的过往经历以及同彭医附院的恩怨，都如实向他做了汇报。

高杰并不怎么在意杜红星举报彭医附院的目的，部里之所以会如此重视杜红星的实名举报，无非是想抓个典型。

最近一段时间，基层医院乃至省会一级的医院，乱象频发。好多院领导两眼只盯着经济效益，无视政策法规，只要能赚钱，什么新项目都敢上。

先上车后买票，已然成为了这些胆大妄为的医院领导钻政策法规漏洞的绝佳手段。

抓个典型，予以重罚，杀一儆百，整顿全国医院这股子歪风邪气，才是他高领导此行的核心目的。

直到今天一早八点钟，他才给彭州卫生局的霍晋光局长去了电话，指示对方通知彭医附院的院领导，并要求霍晋光同他一起对附院予以检查工作。

彭医附院必须重重处罚，作为彭医附院的业务领导单位，彭州卫生局也必须重重敲打。

可没想到，二十分钟后，居然等来了霍晋光的这么一个回话。

高杰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很想冲电话吼上一句：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但这口气却只能憋在心里，无法发泄，并没有哪一条规定说院长不准出差，真要是拿这事来说话，人家一句纯属巧合便可以将自己怼个哑口无言。

高杰能做的，只有在心中打定主意，对这附院的处罚，必须是狠之再狠，重上加重。

霍晋光跟高领导通完电话做过汇报，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厌恶神色。

他不是不尊重部里领导，而是跟部里领导根本沾不上边。他的人事权在市里，跟那位高领导没得一毛钱关系。

高领导为何而来，霍晋光用屁股都能猜得出来。附院开展的干细胞项目，收治的是外国病人，挣的是外汇漂亮金，在市领导的眼中，那可是香饽饽的存在。

他要是跟高领导站在了一队，把附院给处罚了，把干细胞项目给叫停了，高领导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他却必然落下个吃不了兜着走的悲催结果。

刚才在电话中高领导虽然对他做了明确要求，让他派车前来南郊宾馆，随后一同赶至附院，言语中还用上了立即马上的严厉字眼。但霍晋光还是不慌不忙又打了一个电话。

刚才在等钟院长回电话时，他已经用手机给市里朱领导做了简明汇报，这一会儿，他得提前通知张宇琦一声，让他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

张宇琦办公室的座机一拨就通，可铃响数声，也不见有人接听。霍晋光不得已，只得换打张宇琦的手机，但结果依旧是无人接听。

霍晋光砸吧了嘴，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下意识又拨打了附院院办的电话，一个小姑娘回答他说，钟院长带着医务处黄主任，护理部王主任，以及院办刘主任出差粤州去了，家里留着的张副院长此刻应该是上了手术台。

张宇琦副院长这个时候上了手术台？

霍晋光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他所意识到的不对劲是怎么一回事了。

合着那附院一帮人早就得到了消息，给这高领导玩了一招冷暴力。

呵呵。

有趣！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霍晋光随即做出判断，附院看似被动，看似处罚难逃，但实则胜券在握。否则，以钟辉的个性，绝不会在这种关头悠然出差。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派车，出发，接领导，跟着看热闹前去。

……

附院。

手术室。

张宇琦安坐于外门和二道门之间的休息区沙发上。

见到于晓亮进来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