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胆外科。

白班医生要么回了家，要么就钻进了值班室午休。

唯有冯虎留在了医生办公室。

科里的废旧腹腔镜器械就这么两三把，他只有趁着别人休息的时候，偷摸练上一会儿。

大前天，也就是礼拜一，腹腔镜新术式攻关小组成立时，他虽然刻意离开了办公室，但也没走远，趴在门缝上目睹了攻关小组成立的仪式过程。

当他看到一张病历纸在张祎以两杆腹腔镜长臂器械操控下，神奇般被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心中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一个足球迷听到新闻联播播报出国足冲出亚洲杀进世界杯的消息。

根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天，他就跟丢了魂似的，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喝口凉白开都能把自己给呛到。

晚上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痛苦了一整夜，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

人终究是人，无法同神争辉。

认清现实的冯虎并未一蹶不振，反倒觉得自己的前途豁然开朗。打不过就投靠，没什么好丢人的，大家都是同学，祎神没理由给何霞开后门而不照顾他冯虎。

但，冯虎并不打算觍着脸凭借同学关系去央求张祎让他加入攻关小组，他得昂着头颅让张祎主动将他请进攻关小组。

他那天听得真切，张祎在攻关小组成立仪式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几個就抽空练习这折纸游戏吧，等什么时候能把千纸鹤折叠成了型，咱们什么时候再开展新术式。”

也就是说，只要他冯虎用腹腔镜长臂器械折叠千纸鹤的熟练程度超过了科里那几人，那么，张祎就没有理由拒绝他入组，必须主动向他发出邀请。

冯虎还是懂人情世故的，他生怕在事成之前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再遭到科里那几位攻关小组成员的排挤，因而，对这折叠千纸鹤的游戏表现出了嗤之以鼻的态度。

但，只要办公室没了人，他便会放下手边一切工作，全身心投入到练习中来。

周二周三，练了两个大半宿，总算找到了些许感觉。今中午，终于没能耐住心痒，趁着办公室没人，冒险拿起了腹腔镜废旧器械。

练得投入，办公室的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冯虎都未能觉察着，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咳，他才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

“还不错哦，你算是找到感觉了……”

进来的是郭克远，他跟冯虎想到一块去了，也想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练上一会儿折纸游戏。

冯虎颇为尴尬放下了手中器械，搪塞道：“我看你们几个老师练起来挺有趣，刚好中午没人，我就试了试……”

郭克远笑道：“这么说，你是头一回上手练习喽？”

冯虎脸不红心不跳点了点头。

郭克远撇了下嘴，戏谑道：“原来前两天夜里咱这办公室真的进鬼了呀。”

冯虎大囧，原本还算淡定的一张脸瞬间涨红成了猪肝色。

郭克远接过了腹腔镜长臂器械，就着冯虎刚折了一个对折的病历纸，熟练操作了起来。

“你啊，手术灵性是不错，当初科里几位主任并没有看错你，但问题是，你的心态不够端正，总是把自己看得多粗多长，总以为你冯虎一口就能吃成个大胖子……”

冯虎很不服气。

但对成长期外科医生来说，五年就是一代人，郭克远比冯虎不多不少，高了正好五届，当个冯虎的老师，一点意思都不差。

面对郭克远的批评，冯虎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满，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最简单的腹腔镜手术也被定为了三级手术，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折纸折到了难点上，郭克远闭上了嘴，凝神静气，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手中器械上。

冯虎虽然被教育的心烦意乱，但为了维护住自己好不容易立下的虚心好学的人设，只得静立于一旁耐心等着郭克远的下文。

难点最终未能突破，郭克远懊丧放下器械，准备换一张病历纸重新来过。

“因为腹腔镜手术的难度超乎了你的想象……”

郭克远拿了两张病历纸回来，折纸起初两步颇为简单，他能做得到边操作边说话：

“我知道你很不乐意听到我说的这些话，说实话，我也不乐意跟你说这些，但没办法，你偷摸练习腹腔镜的事情被秦主任知道了，是他让我给你泼上一盆冷水的。”

听到秦主任三个字，冯虎犹如遭到了当头棒喝，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矮了半截。

折纸又折到了难点，郭克远干脆暂停了操作，看向了冯虎。

“秦主任让我转告你，如果你不能及时把心态调整过来，那他就会亲自向钟院长建议，将你冯虎调整到别的科室。”

不换思想就换人，这是当领导的吓唬下属的惯用技俩，对职场老油条来说几乎无用，但对冯虎这种职场小白来讲，却好似遭到了五雷轰顶一般。

冯虎再也顾不上什么师生礼节，一言不发，踉跄而去。

……

下午给盛家老太太和老老丁做了手术，手术做完，张祎回到科里时已经过了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