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并没有被发现。
他镇定地解释道:“许是书阁内有些闷热,给蒸红了吧。”
“哦——”学童拖出一个长音,双手抱胸,面容再度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好像没有见过先生……”
曲风吟忍不住提起一口气。
难道他们还有分辨自己人的密法?
如果被认出来——
他的脸颊抖了抖,试图不动声色地挪近。
“嗨,也有可能是学生难以辨认人脸,所以才不识得先生的。”学童利落地拱手致歉:“学生失礼了。”
曲风吟嘴中压着一口气,脸色微僵,却也不得不回话:“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孩童嘴角上扬,伸出手指了指书架角落的折纸小鸟,道:“学生是来寻伙伴
() 的。”
“伙伴?”曲风吟动作一顿,他扭头去瞧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架角落的小鸟,小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纸张折出,有棱有角,雪白的鸟身之上还写着墨字,大约能瞧出些“道”,“之”,“吾”等小字,眼珠是由墨色绘成了,中心空出一块,倒显得整只鸟儿颇为有神。
孩童闻言点点头,脸上满是喜意:“没错,这只鸟名为凌凌漆,是学生从小到大的友人,之前不慎遗落在此,还好寻着了。”
稚嫩的孩子松了口气,说起友人之时,满眼都是天真和烂漫。
这不由叫曲风吟想起了同僚家的孩子,当时他带着公务拜访同僚家中之时,大约四五岁的孩子正缠着同僚,说是要与同僚扮作侠客与妖物打斗,皆是如此纯粹童真的模样。
曲风吟不禁放松些许。
如今要事,务必先将这孩子打发离开,曲风吟隐隐觉得这孩子在此或许会是一种变数。
曲风吟心思在脑海中打了几个转,表面上不过几息,他瞧着学童,笑道:“那我帮你拿过去。”
学童高兴地瞪大双眼,连忙带着点雀跃使劲点头:“多谢先生!”
曲风吟转身,上前几步。
心中思忖道,没有被发现,这个伪装好像可行。
他弯腰小心地抓起折纸小鸟,就突然听见孩童感叹的声音。
“学生天天在书阁之中玩耍,不才受管事器重,当个小小书记官。”
背后翻书的声音传来,曲风吟动作一顿,喉结紧张地动了动。
“唔……在学生的登记簿中,先生好像从未出现过?”
曲风吟站起身,手中抓着折纸小鸟,手指微曲,冷汗顺着颊侧滑进领口。
还是被发现了吗?
不能再犹豫了,曲风吟脸上挣扎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做出决定的坚毅。
黑衣捕快们就在附近,他们的能力让曲风吟难以招架,甚至曲风吟进入县城后便与同伴失散,若是被擒,他怕是插翅难逃……曲风吟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等到将鸟儿递过去之时……
曲风吟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他表面上仍淡声辩解道:“许是小管事记混了吧?”
“是吗?”翻看声慢条斯理,语句中带着稍许怀疑:“可学生都快翻遍整本簿子,似乎没有找到……”
曲风吟悄然转身,瞳孔一缩。
学童微微抬眼,手上的本子正摊开,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惫懒的意味:“先生的名字啊?”
他的身后沉默地站着两个黑衣捕快,两张脸孔一模一样,眉眼鼻梁嘴唇,相差无二,尽皆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曲风吟,紧接着,是第三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第四张,第五张。
他们默默地从身后挤了出来,满当当的五张脸如同一朵开得惨败的花。
整整五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曲风吟的面前,书阁角落中的光线低迷,阴沉沉地斜落在他们的脸上,阴影被勾勒,在他们冷得如如同骨瓷般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寂静的毛骨悚然。
那五张脸整齐地低头,齐整得如同心思相通,灵魂相连。
他们一同打量着小管事手中的登记簿,仿若恐怖话本的俱现。
曲风吟呼吸一窒,悬着的心彻底坠入谷底。
那五张人头花之中的笑盈盈小童,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扯高了手中簿子:“您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曲风吟就算再傻此刻也明白了,这学童定是从头到尾都对他的伪装一清二楚,说不定冷眼旁观了全部。
他被这七八岁的小童耍了!
曲风吟呼吸起落几次,微微平复下心绪,低头去瞧手中的折纸鸟,竟有种鸟眼也在注视着他的错觉。
他定了定心神,频繁使用能力的后遗症正在影响他。
曲风吟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抬眼再去看面前压迫的一幕,心情驳杂。
“给,你的伙伴。”曲风吟叹息,将那只折纸小鸟抛了回去。
凌凌漆准确地落在了学童怀中,学童拿好折纸小鸟,对着他挑了挑眉。
曲风吟苦笑。
愿赌服输,只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只怪他自己心怀侥幸。
那沉默的五只鬣狗注视着曲风吟,暗自张开了獠牙:“大人,请配合我们查验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