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坠崖受伤,很是担心,请了最好的大夫为其诊治,幸得并无大碍。
问他为何会坠崖,闻兮只说不慎摔下。
可陆行之的精兵侍卫浩浩荡荡,动静闹得那么大,即便闻兮不说,众人也能猜个大概。
送走祭酒,闻兮不疾不徐解开腰间玉扣,残败的白衣被他随意丢在光洁的地面上。
长腿一迈入了浴桶,整个人泡进去时,花瓣堆积的涟漪在他腰间晃动。
小腿处的伤泡了水裂开,鲜血涌出,染红浴水。
他不觉有甚,微眯着眸子斜靠在木质浴桶上。
浴桶的边沿,一条小青蛇吐着蛇信子蜿蜒。
闻兮看向窗畔阴暗的角落。
“再有下次,我杀了它。”
窗畔紫色绒花帘的后方,飘出一个黑影。
小青蛇抬头,顺着黑影的手臂爬,在他满是伤疤的手腕上绕了三圈。
黑影,“你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她能让你揽着?”
还让陆行之吃醋生气?
闻兮冷嗤,“收起你假惺惺的一套。”
黑影飘了过来,拾起地上被胡乱扔弃的、满是鲜血的纱布,
“你就这么喜欢苦肉计?”
闻兮抬眸,“你不也只钟情心肠歹毒、对你抛之弃之的丁婉儿?”
两人便不说话了。
一段静默后,闻兮说,“她会来找我的,一定会。”
黑影叹气,“这么好的机会,你若是主动点,她已是你的人。”
勇跳山崖
、舍命相救,崖底醒来、深情相处......啧啧,这样的桥段,不做些什么,委实可惜。
闻兮从浴桶里起身,勾过挂在置物架上的长衫,披上,缓缓行至床榻,却是没躺下,而是正襟端坐。
“陆行之一直在旁跟着,他不蠢。”
从跌下山崖开始,陆行之便隐了气息、跟在后头一路随行。
他和苏烟的一举一动,全落在陆行之的眼底。
黑影,“我可以引开他。”
“最好不要,”闻兮的神色极淡,“你若和他交手,容易暴露。”
黑影笑了,呵呵的声音带着嗓子被灼烧过的沙哑。
“既是如此,我偏生要会会他。”
*
崖底的山洞,陆行之用木柴烧了堆火。
火苗摇曳,照亮山洞里光秃秃的石壁和干净的地面。
石壁上有枝条划过的痕迹、地面上有燃成灰烬的木柴堆,应是哪位猎户暂休之所。
苏烟淋了雨,纵然身上没湿透,但总有股透心的凉。
被火烤着,身子暖了些,心头的寒却驱不散。
从抱着她离开闻兮到现在,陆行之没对她说一句话。
准确地说,他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过她。
他冷着脸将她放下、冷着脸捡木柴、冷着脸生火,又冷着脸出去。
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干布袋。
袋子里装着她出府时多备的裙裳和一些干粮。
苏烟没想他从何而来的这些东西,毕竟他带着精兵侍卫和大夫寻来,身上有这些东西不足为奇。
苏烟,“......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整宿?”
想起他此趟为了“纵火之人”而来,如今却因她困住,她不觉自责,同时感激他在茫茫山底寻了她这般久。
陆行之显然气着,没打算回她。
苏烟就说,“我和闻兮没什么,是你误会了。”
起因是一条小青蛇,苏烟软言细语地解释,不曾说完,听得陆行之道。
“你们俩从山崖上摔下来,他又是抱又是搂,还将你护在身前。”
“这叫没什么?”
苏烟怔了一瞬,总觉得陆行之的话怪得很,偏又想不起来哪里怪。
“当时情况危急,他不得已为之,并非有意冒犯。”
陆行之冷笑,却也没再揪着不放,用木棍拨了火堆,使其烧得更旺些,不耐烦道,
“衣服换了。”
他的语气好不生硬,换做平时,苏烟非得扭头就走。忍了忍,她拿过裙裳,背对他换下外衫。
也许,是他刀子嘴豆腐心,体贴她身子弱,不忍她穿未干的衣裳着凉。
这般想来,苏烟好受了些,回身却看见她脱下的外衫被丢在火堆里,还有那件裹过她的披风,也一同被烧了。
......原来他不是怜惜,是嫌弃。
苏烟气不过,“你若如此介意,何故将我抱走?”
陆行之,“......要不送你回去?”
苏烟咽住。
她竟不知陆行之这般小肚鸡肠、狭隘偏激。
她解释过了,他不仅不信还固执己见,这不明摆着折腾她么?
苏烟忽地就不气了,说,
“如你所见,闻兮确实对我有意。”
“他说山路不好走,非得背着我,即便他有腿伤也不在意;”
“他很温柔,会牵着我的手,说‘林野漫漫、唯卿难求’......”
——“啪”,
陆行之将烧了半截的木棍砸在火堆里。
“你不故意气老子,你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