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了一会儿,一个女人就被抓了过来。他们说着叽里呱啦的语言,方孝忠听不懂,但看那对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男女,以及不停向打人者磕头作揖的女人,猜测那应该是对夫妻,女人在帮丈夫求饶。
哭泣的男人再被拖开,女人也被两个坏人摁住,开始剥她的衣服。她开始疯狂反抗,尖叫着哭泣,不停地蹬腿,同时男人又开始被打。听到丈夫的惨叫,这边的女人就停止了挣扎,一脸心如死灰,随那些坏人粗暴地扯烂她的衣服……
“这就是,明白了?”
“……”
没听到回应,张逐侧目,只见方孝忠弓着腰,捂住嘴,大睁着双眼,定死在了电视屏幕上,眼泪珠子成串地往下滴。
“这也哭?”张逐皱了皱眉头,“不是你让我给你解释的?”
“……”
“方孝忠?”
问话不回答,喊他也不答应,张逐见他和往日不同,便起身去把电视关了。他站在方孝忠面前, 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怎么了?”
方孝忠突然站起来,猛地将张逐推开,操起书包,从他家里跑掉,留下张逐独自站在客厅里莫名其妙。
飞跑穿过那些幽深的小巷,往常熟悉的巷子在这黯淡的天光里,仿佛藏着幽冥鬼魅,方孝忠在万分惊恐中加紧脚步。冰冷的空气涌进他肺部,似乎要将他绷紧到极致的喉咙割伤。他跑得太快,呼吸急促像要缺氧,胃里翻江倒海压抑不住,终于还是踉踉跄跄慢下脚步,扶着墙根呕吐起来。
那些消化了一下午的食物,吐在冷硬的石板上,腾腾的热气带着特有的酸臭味道涌进方孝忠鼻子里,他只觉得好脏好恶心,就和刚才电视里看到的那幕一样。这味道又刺激他吐出更多,直到吐无可吐,只剩满嘴酸苦的胆汁。
他也像那个被围殴一顿的男人,软着双腿、捂住肚子,沿路扶墙回家。
刚跨进家门,兜头就被一通责问,雷亲婆骂完他,又说要找去学校质问老师怎么把人越留越晚。要是往常,方孝忠已经惊慌地找起了理由,今天他却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房间。
雷亲婆跟过去:“你干啥去,吃饭了。”
方孝忠摘下书包,缩到床上:“我不饿,不想吃。”
雷亲婆见他不对劲儿,软了软口气:“生病了?”说着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呀。”
“没发烧,我想睡觉,你别管我。”
雷亲婆出去,一会儿又端着水杯进来:“喝个冲剂。”
“都说了我没感冒。”
“别犟嘴。”说着她有点急,还是哄了哄,“小忠乖,把冲剂喝了再睡。”
方孝忠只想自己呆着,捏着鼻子把冲剂喝了。他闭上眼睛,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发了会儿抖,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梦里他又见着那一幕,只不过被按住的男人成了张逐的父亲张广耀,自己那强奸犯的父亲也有了具体的形象,和电视里那满脸横肉的丑陋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哭泣的人除了被按在地上无力反抗的母亲,还有张逐。
张逐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这一切,静默无声地流泪。
方孝忠也想哭想叫,可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要做点什么,却也动弹不得。他看着这一幕幕恶行,却找不到他自己。
他挣扎着醒过来,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和满头的冷汗。在这黑夜里,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要冲破胸膛的牢笼,逃去远方,才能够远离这深沉而巨大的痛苦。
后半夜,他蒙在被子里,再也睡不着了。
当“强奸”这件事如此具体而又清晰地摆在他眼前时,他受到了过分的震撼和惊吓,那远不是他一直想象的“一件坏事”所能比得上的。
当他明白这件事有多么败坏恶劣,他也开始明白一切。
明白为什么他奶奶和街上所有人为敌,明白为什么自己永远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明白张逐爸爸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他,也明白不让他和张逐一起玩的原因。
这都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做出那样罪大恶极的坏事,而他就是这件坏事的结果。
原来他所遭受的一切真的是他应得的,他根本不该为此感到委屈,是他活该,谁让他是强奸犯的儿子。
过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他,只明白张逐和他好,是因为他们是兄弟。而现在他明白了一切,唯独不明白的只剩张逐。
田兴旺说得对,张逐应该恨他,打他,不该跟他做朋友,更不应该承认他们是兄弟。
方孝忠趴在枕头上,哭得不能自已,因为他的存在是一块污迹,更因为他的存在,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房间的灯打开,听见恸哭的雷亲婆急急忙忙进来安抚宽慰,却并没有什么用。
自此之后,方孝忠就病了,食不下咽,精神萎靡。
他爷奶带他去洪城医院,什么检查都做了,一切正常。要是正常她孙儿不能是这样子,雷亲婆在医院发了顿飙,逼得医生给开了些补药。
吃完也没有康复,雷亲婆又带他上了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查完也一样,什么毛病没有。雷亲婆不信,捏着方孝忠的脸给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