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静静地看着林淮溪,没有半点调侃之意。
林淮溪觉得嘴干,下意识舔了舔唇,小声嗫嚅道:“我可以说,但你不能重复。”
他等来了祁妄的笑声。
祁妄一开始只是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意,之后肩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紧紧抿着唇才压抑住笑声。
林淮溪愣愣地看着祁妄,被笑得一头雾水,但总感觉祁妄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
林淮溪也傻乎乎地勾起嘴角,跟着祁妄一起笑了起来。
祁妄笑得眼角都湿润了,抬眼去看林淮溪,拉着他坐在台阶上。
林淮溪想跟他一样坐在窗边,站在原地不动,无声地抗议。
他们两个明明是同龄人,祁妄却总有种哥哥的关怀,不轻不重地看了林淮溪一眼,林淮溪僵持了一秒,就偃旗息鼓,乖乖地坐在他旁边。
祁妄察觉到林淮溪出了很多汗,担心他被风吹得着凉,便脱下衬衣,披在林淮溪身上。
林淮溪转头看着祁妄写满心事的侧脸,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两人离窗边只有一段距离,视野被阻挡了,只能看到天边的一片云彩。
他们长大后一定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而现在却被拘泥在这里,只能羡慕地看着自由自在、灵动飘逸的云彩。
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可察觉,不知过了多久,祁妄突然开口:“溪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小男孩住在很大的家里,他有数不清的玩具,好像只要他想要,就能得到最好的,人们好像很羡慕他,也很喜欢他。”
“小男孩最初很开心,觉得是他讨人喜欢,但后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小男孩努力仰着头,发现那些大人在夸他时,眼睛却只看着他爸爸,他爸爸笑起来,大人也会跟着笑,而没有人在乎他笑不笑,开不开心,小男孩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示好的工具,没人在乎他,只是在乎他爸爸,或者说是他家的权势。”
“小男孩算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他应该感到满足,但他想要的只是跟爸爸妈妈天天在一起,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觉得他是不是很笨?”
林淮溪瞳孔微微震颤,觉得祁妄讲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他自己。
祁妄在他面前从未这么脆弱,林淮溪胸口微痛,满溢着能融化心脏的酸楚,他着急地张开口想要安慰祁妄,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语言在这个时候空白无力,更像是一种无关痛痒的敷衍。
祁妄的眼神放空,他总是在心上竖起高高的屏障,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自顾自地说着,“那个家里有很多人,小男孩以为自己有很多玩伴,但大家总是很多事情要做,小男孩就只能去找他妈妈”
祁妄像是在抗衡某种痛苦,用手抱住了头,“小男孩后来才知道妈妈病情那么严重,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妈妈才没有吃药,接受治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这个小男孩的错。”林淮溪紧紧皱着眉头,在这个炎热的夏天,伸手抱住了祁妄,“大人才有对自己负责的能力,小男孩没法做出选择,这不关他的事。”
话虽这么说,但作为一个错误的结晶,祁妄这辈子都逃脱不了这个魔咒。
林淮溪觉得这样不行,表情变得很严肃,强行把祁妄从自我保护的状态中剥离出来。
祁妄难得感受到林淮溪的强势,转头愣愣地看着他。
林淮溪用力捧住了祁妄的脸,发出了啪的一声。
“祁妄你看着我。”
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祁妄可以感受到林淮溪的呼吸,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嘴唇抿起来的弧度。
“我说不出有哲理的话,但你觉得小男孩的父亲会跟小男孩一样,自责难过吗?”林淮溪的语气极为严厉。
世上没有完美的人,用最苛刻的眼光看待任何一个人,都能找出缺憾,有缺憾的好人会自责会反省,他的善心和善良,甚至能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利器。
但那些坏事做尽的恶人呢?他们永远自我逻辑完善,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整个世界,他们可以肆意伤害任何人,来达到目的,争取自己的利益,结果到头来好事都让坏人占了,好人还那么痛苦,林淮溪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祁妄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表情懵懵的,褪掉了早熟又沉稳的表向,袒露出柔软的内心。
那道伤疤看似已经愈合了,但内里依然是鲜血淋漓,祁妄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藏得越来越深,现在成为所有问题的症结。
林淮溪看着祁妄,突然觉得他还是幼儿园里那个别扭,只会用坏脾气来掩饰自己脆弱的小男孩。
祁妄发育得比他早长得更高,五官的轮廓也更鲜明,平时总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像个大他许多的哥哥,但此时此刻,林淮溪觉得心理层面他更像是那个年长者,可以给祁妄照扶。
“不要再纠结小男孩跟他妈妈了,他们都非常非常爱彼此,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会选那个对对方更好的结局,但小男孩的爸爸呢,他只在乎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再给他一次机会,不,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