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肯定道:“是啊!她那个养女,真是说了都脏我的口。”
应铎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声音依然不急不慢:“是不是叫曾芳的养女?”
“不然还有哪个养女?她就得这个养女,真是引狼入室!”阿婆瘪了嘴。
应铎微微皱眉,声音在晚风里又重又轻:“但我所知,她的养女嫁到了香港。”
阿婆说起自己发小的血脉被这么害死,就恨得牙痒痒:
“还不是全靠她那个死养女搏命搞死了她的儿子!不然怎么会再嫁!”
血淋淋的过往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揭开,应铎的血液似乎被拂过的晚风从毛孔里抽出,以至于接触到风的肌肤都微凉。
曾婆婆从来报喜不报忧,很少提不好的事情,让人难受,而她不多提的那个儿子,应铎一直以为是没有找回来,根本没有想过是找回来了但早亡。
如果那个儿子是早亡,如果曾芳嫁的这个丈夫不是她所嫁的第一个人。
那孙女呢?
孙女是否也有猫腻?
应铎心跳恻动:“曾芳怎么弄死了曾婆婆的儿子?”
而那个说着和曾丽娟有仇,说起这些却红了眼,心疼曾丽娟的阿婆,恶狠狠地说:
“养女逼她的儿子一直做工揾钱,要他搞钱给她用,他儿子被拐到浙省,养父母是做生意的,去世后还留给他一套江南园子,儿子也是做生意,就一直谈生意应酬,全国各地地跑,去签合同批货,猝死在谈事的酒桌上,才二十六岁,就这么死了。”
夏日的风似乎都是寒凉的,吹过应铎的衣摆,冷风从空荡荡的衣摆里钻进来,宽大的胸膛有被冰冷海水灌溉的感觉。
阿婆骂着,眼泪却湿润了眼眶:“听说那座园子后来也被曾丽娟养女卖了,换到的钱,全部被带走,曾丽娟这个死老嘢,不知道捡些什么牛鬼蛇神回来养,把这个家活生生养散!”
那些尖锐的、疼痛的、鲜血淋漓的过往,却从一个和曾丽娟有旧仇的老人嘴里嫉恶如仇地说出来。
应铎却从未从曾婆婆的任何一个亲戚朋友口里听说过。
一个都没有。
他们甚至没有提过曾芳是二嫁,没有提过婆婆的儿子曾经被找回来阖家团圆。
他们只是在婆婆死后的葬礼上大哭特哭,然后和他说曾经和婆婆有多要好,记忆有多美好,多痛心婆婆的离世。
叫他一定要照顾好钟蓉,不要让婆婆唯一的后人过得不好,要给她衣着,给她饭食,供她读书。
甚至还有人跪下给他磕头,求他对钟蓉好一些。
那些亲戚好友他都是第一次见,说的话却让他心痛如割。
所以在第一次见钟蓉后,哪怕她表现得再让人失望,他都只是和她说,有什么想要的,写下来,我叫人去办。
听麦青说写了很多,什么被人在私立书院欺负霸凌,住的屋子狭窄,同学笑她背假包,IB的课程好难她读不出,怕以后都没有大学上了。
应铎只是说,全部去办妥,她想要的都给她。
所以,钟蓉成绩这么差,却可以通过捐钱的方式进qs排名过得去的学校,钟蓉的爸爸如此无能,却可以成为在港城赫赫有名的家具商,有数不清的资源和渠道销货,只要愿意做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曾芳亦粗鲁不堪,却可以和贵妇们走在一起,打牌逛街,通身名牌。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一句,
这是婆婆唯一的后人。
是,他知道,这是婆婆临终前都嘱咐他帮衬的小孙女。
再不堪都好,他可以教可以忍。
但这一刻,那些被无数证人板上钉钉的事实,却以不一样的面貌卷土而来。
他唇瓣嗡动:“后来呢?”
那个阿婆的眼泪跌落来,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一脸刻薄地骂:
“后面养女嫁去香港了,曾丽娟还跟着去香港找工做,你说曾丽娟这个死老嘢是不是蠢!这个养女都逼死了她的儿子,她还跟着去,换成我,不打死这个养女都算好了!”
对面的人明明是在咒骂,应铎却有从未有过的真实感,哪怕这种真实感是锥心刺骨的。
那个阿婆十分看不惯,这么多年来都还积在心里:
“听说是她的新郎婿很嫌她,曾丽娟住在香港,但不同她的养女一起住,就是时不时去看看孙女,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我想如果不是这个亲孙女,估计她根本都不会和养女有这么长时间的联系了。”
应铎一瞬间似被雾外的大手握紧心脏:“什么意思?”
那些觉得奇怪的,矛盾的,不解的疑惑,在有始有终的咒骂叙述中,似乎准确瞄中了一切的关键。
那个阿婆还不明白他问什么,怎么这都不懂:“什么什么意思?就去看自己亲孙女啊。”
应铎却紧抓不对的那个点问:“曾婆婆的孙女和她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个阿婆一脸不可思议,似乎惊讶于这个气质这么好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傻仔,连自己的孙女应该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都不知道:
“是啊,你是不是傻咗?亲孙女亲孙女,没有亲缘关系怎么会是亲孙女?”
但钟蓉,曾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