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初是农历十六生的,明日是她的及笄礼,故而今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满月。
屋中只有炕几上的烛架还亮着,烛光熠熠,半室昏黄。
清幽的月光从开着的窗扇泼洒进来。
一半明亮,一半清幽。
蒋南笙站在月光中,距离她不过十步远,足以让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夜探香闺,登徒子!
两个词在看到蒋南笙后,一时间闪过脑中。
端方自持,温润如玉的蒋家五爷竟然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事!
顾瑾初抬起手指指着他,“蒋南笙,你怎么敢的!”
“咦,小姐内室门怎么关上了。”
白芍的说话声响起,还有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顾瑾初顾不上许多,跑过去拉着蒋南笙的手,把他推上拔步床,抬手放下床幔。
一套动作做下来,呼吸有些急促轻喘,脸颊绯红,怒视着他。
蒋南笙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灵动的她,眼中含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瑾初。
夏季时床幔只放下最里层的轻纱,薄又清透。
眼看着大丫环就要推门进来,顾瑾初扭头看着蒋南笙,见他一手拎着两只鞋,高大的身体像堵墙,皱着眉指床上的绣被,小声说:“你,快藏进去!”
白芍推开门扇,一边走还一边嘀咕,“夜风也不大呀,怎么把门给吹上了呢。”
“哎?小姐,您怎么把床幔放下来了?是要歇息了吗?刚刚不是还要想吃点什么...”
顾瑾初不自在的扫了眼她身后,躺在她拔步床上,盖着她绣被的蒋南笙,自然没有错过他眼眸中的笑意。
豆包近些日一直守着顾瑾初睡,见他躺进来有些不满意的叫了两声。
顾瑾初把它抱过来,又及时喝止住白芍打算撩开床幔的手,“不要进来!”
白芍站在拔步床前,隐隐约约看到小姐动作,端着手里的托盘立在那里。
小姐今晚有点奇怪。
豆包也是,平白无故的有些暴躁。
顾瑾初轻咳声,“白芍,你把吃食放在炕几上就好,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哦。”白芍应了下,走到临窗大炕前放下手中的托盘。
顾瑾初见大丫环往回走,又吩咐她:“今晚夜风有点凉,内室的门关了吧,这边不用留人伺候。”
“是,小姐。”
白芍关上门的瞬间,才看到窗边长几上有个精美的首饰盒子。
不禁歪头想了下,她家主子什么时候有的这个。
她日日在身边伺候着怎么没见过呢。
顾瑾初听不到脚步声,掀开轻纱,从拔步床中走出来,看着蒋南笙压低声音说:“蒋大人,您就不怕我报官吗?”
蒋南笙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穿上手中的夫子履,像是没看到她的怒容,温和道:“不是说不想太早成亲。”
“...”
顾瑾初说不出话,怕一张口就会把护卫引进来。
在临窗大炕上坐下,借着月光看着盘中的一口酥,微皱了下眉。
蒋南笙不喜甜,在春日宴和国子监祭酒家见过的那两次,他身边小厮手中都拿着喜祥斋的点心盒子。
他不喜欢吃,为什么还要买呢?
想到前两次他说过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咽下口中的点心,见他自顾自的坐在小几一侧的炕上,突然问他:“蒋大人,我们第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蒋南笙给她倒了杯茶,等她接过去后才说:“我只知道你忘记了,却是忘记的这样彻底。”
顾瑾初闭了下眼睛,口中的甜腻被茶水冲淡些,抬头看向他:“还望蒋大人多给些提示解惑。”
蒋南笙勾唇笑了,笑纹极浅,转瞬即逝。
“今日可有饮酒?”
顾瑾初有些懵懂的看着他,这和她有没有饮酒有什么关系。
突然间想到前段时间,她对月小酌后那场荒唐的梦境,桃花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热气从脚底板涌了上来。
就听到他说,“第一次见你是在八年前,你去城外送前往三江所城的舅舅,你可怜郁郁不得志的我,还塞给我一颗蜜饯...”
“啊!”顾瑾初听完一脸惊讶地指着他,时间太久了,虽然她已经记不得那张脸的具体模样,“原来那个哭得眼睛红红的大哥哥是你。”
她能记得这么深,完全是因为那天回到顾家,发生了些很不好的事情。
攒盒里面的金桔果干都被她扔在地上,狠狠踩踏得稀巴烂,以后再也没有吃过。
原来,那么早以前他们就见过。
他,那时为什么会哭?
蒋南笙耳垂红了下,自己唯一一次失态被她给撞了正着。
又一次开口说:“第二次见你是在宝坻郑家的庄子上,那日的月色就如今日般明亮...”说着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
“开济的表妹那日也在庄子上,小姑娘穿着红裙,手里拿着根鞭子,凶巴巴的威胁表兄,不给吃酒就去外祖母那里告状...”
“结果那个小姑娘不胜酒力,酒后说她喜欢我的这张脸,按着我亲,让我做她的压寨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