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沉默好半晌才开口,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哑:“能不能放过艾婷?”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方艾婷也没有资格。
可他得做个了结,也不能不管她。
甘棠没说话,低头笑了一下:“凭什么呢?我凭什么要放过她呢?”
他又凭什么认为,是她没有放过方艾婷呢?
陆一舟没有办法了,整件事情甘棠可能不会插手,可他不敢保证秦屹淮没有指使秦江雪这样做。
如果真是如此,陆家是音乐世家,书香门第,有身家,有人脉,但不会有秦家那样深不见底的权势。
只有甘棠放过她才可以。
陆一舟喉间干涩,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他吞咽一下,艰难开口:“如果当初,让你受伤的人,不能完全怪她呢?”
甘棠觉得荒谬,脸上露出一个笑:“不怪她怪谁呢?怪你吗?”
陆一舟没有再开口,甘棠几秒过后,逐渐变了脸色。
陆一舟闭上眼,心上钝痛,声音沙哑:“你只知道自己被埋在地底下,可是你不知道,当初明知道你会受伤,但仍旧没有救你的人,是我。”
国外的救护人员说过,她被压着手了,在流血,他明明听见了的。
他听见了的。
他知道甘棠的手极有可能会出问题,他知道救护员说她快死了,可是耳边还有方艾婷在求救。
他明明知道谁最危险,可他不敢赌,他不想在甘棠死以后,方艾婷也重伤。
他总得救回一个。
他明明知道的。
他后来甚至在想,如果救护员不说甘棠快死了,方艾婷不夸大自己伤势向他求救,他不会失了头脑,他不会失了理智……
他想将错误归结给别人,可明明做决定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剥夺了甘棠获救的机会。
甘棠眼神里透着难以置信:“陆一舟,你在说什么,你没必要……”
陆一舟打断她,冷静问出这个问题:“不然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她的治疗毫无效果,每当她在他身边哭诉的时候,难过的只有她一个人吗?
她的哭声是对他的凌迟,可他说不出口。
陆一舟觉得难受,到后来会觉得累,他待不下去,他没有人可以倾诉,他痛苦得快疯了。
他看不起心中阴暗的自己,在她身边又无法解脱,于是将她
() 一个人扔在苦海里,自己逃出去。他固执地以为,只要找到让她手好起来的方法,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可甘棠不会等他,甘棠不会等他。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疑惑不解都通了。
为什么陆一舟听见她说疼就难受,她以为他眼底是难受,是厌烦,原来更多的,是自责?是无力?
陆一舟哑声求她:“对艾婷的不满轻一点,可以吗?”
甘棠看着他,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陆一舟跟她谈条件:“之前你总觉得欠我什么,七岁那年我救了你一次,我用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半晌,她如实开口:“我从没有想过在媒体面前提起过去。”
这也是她的伤疤。
“但如果有记者真的在我面前询问,我不会帮她隐瞒。”甘棠开口,垂眸道,“对不起。”
方艾婷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她也做不到助她一帆风顺,顶多是为自保,不对她落井下石。
陆一舟哑声道:“好,谢谢。”
这就够了。
会场太安静,许久过后,他轻声开口:“我们扯平了。”
甘棠看着他,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女生的背影在他眼中逐渐远离。
黑暗中,他看着她牵着秦屹淮的手,神态温柔,然后消失在光影下,终于远离。
一秒两秒,室内空旷安静,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陆一舟仰起头,肩膀微颤。他抬手捂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