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歇晌,萧引秀抽空来看自己母亲。
林姑姑引着她进去,小声说了今儿大半日太太的安排,“早些起来,院子里来回散了散起床的气儿,摆饭时四少夫人过来,陪着老太太、三太太用了饭,前头才告辞而去。”
萧引秀往里头边走边问,“苍哥儿倒是没来吧?”
林姑姑笑道,“定然没来,太太也怕了五公子,既是喊了四少夫人,再不能喊那山大王过来,免得二人一见,又是吵成一团。”
萧引秀哼了一声,“都是多大岁数的人,却是如此脾气,我里外说不得,且由着他们去。”
里头正眯着眼斜靠在炕床上小憩的闵太太早听见女儿来的动静,这会儿见她撩开门帘走进来,睁开眼来叹道,“莫要理会,昨儿你父亲同我说了,既是你姑父不管,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若是苍哥儿闹得出格,打骂几下就是。”
萧引秀坐到炕桌对面,同母亲相视一笑。
“我家那个四少夫人,自来不饶人,管是管不过来了。”
闵太太看女儿走来,额际上起了薄薄一层香汗,呼来丫鬟,又是送罗帕,又是端凉茶,萧引秀吃了几口,才算舒服过来。
“母亲可还习惯?”
“你安排得甚是妥当,自然习惯。”
看着女儿愈发干练,她还是心疼起来,“这府上而今你来主持中馈,里里外外,老的小的,主子下人,都得你看到眼里,记在心头,其中辛苦娘也知道。”
“母亲放心,如今姑母不管事儿,虽说辛苦些,可还算自在。前几日大嫂回来,也有了帮手,只这几日事赶事儿,忙乱些,平日的话倒也还好。”
闵太太轻轻一叹,“淩哥儿桓哥儿如今好好的,比什么都要紧。”
来往书信寥寥数语,可看得萧家老俩口心惊胆战。
“如今大好了,母亲放心就是。”
“可得好生谢过四郎家的,真是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萧引秀听到这里,面色微沉,想了几许,打发了几个丫鬟,只留下林姑姑楚姑姑,闵太太见状,也坐起身子来,“我的儿,是要说些什么要紧的,你尽管说来。”
只要萧家能搭把手,自是不会不管。
何况,自己女儿比萧慕雪那女人靠谱许多。
萧引秀左思右想,还是选择同母亲说了实话,“我倒是不曾想难为老四家的,她又与我这两个孩儿有恩,往后这府上,她若想搭把手,我也愿意放权,若不想,做个闲散仙人,我同大嫂悉听尊便。只是——”
眼看女儿眉头紧蹙,闵太太上前拉过她绵软手来,柔声问道,“慢慢说来就是,你我是亲娘儿,还有什么不好得开口的。”
萧引秀重重一叹,低下头去。
“我有意待她好,恐怕她不是这么想的。”
啊?
闵太太不解,“从前我见过这孩子两次,一次她同四郎成亲,新嫁娘子几分害羞,倒不曾相处。后来再见,是你姑父前年身上不好,看她清清冷冷站在一旁,也不热络。如今看来更为随和,人也大方,怎地同你……不和?”
“母亲,今年上元她大闹伎子门楼后,形同中邪,疯疯癫癫不成样子,我同姑母说了一道,姑母寻思怕真是因为上元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并差女儿请了京城赫赫有名的仙大娘子来跳神驱邪——”
“若真是冲撞了,驱驱邪倒是有用。”
萧引秀叹道,“那仙大娘子手段激烈,竟是偷偷给宋氏用了私刑,涧水房里折磨了一日,若不是老四晚间回来发现不对,这宋氏恐怕就丢了小命……”闵太太一听,大惊失色,“这般胡来?”
可不就是。
“母亲也知,宋氏生性固执强硬,这事儿她都记在心底。”
闵太太哎哟一声,满脸哀愁,似乎是想到了曾经一些回忆,忍不住叹道,“你姑母做的孽啊!”
萧引秀摇头。
“事后,老四闹得厉害,一度要报官,可这堂堂国公府,岂能闹大了……,最后姑父拿出了温溪山庄,送给老四家的,倒是勉强遮住老四家的口,可母亲想来,这事儿真能揭过?”
看看宋观舟得理就不饶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记恨她与姑母?
如今姑母犯了事儿,囚禁在小佛堂,可自己还得跟她朝不见夕也得见。
“糊涂啊!可这事儿发生后,我看她却还是救了淩哥儿兄弟俩,只怕心中自有盘算,想来这事儿与你无关。”
“不是这样的,母亲。”
萧引秀一言难尽,旁边楚姑姑上前来,小声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四少夫人是为了下去救十皇子,顺便救了其他几个孩儿上来。”
“十皇子?皇后所出的那位小贵人?”
闵太太曾也是能进宫磕头的人,对皇家算是知晓几分,怎么可能不知道十皇子的位份尊贵,怕是除了东宫,就这位了。
萧引秀叹道,“母亲,就是他。宫中赏赐不断,又有了姑父与四郎看重,才有了今儿的性子。”
“上元节到如今,不过才两月有余——”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闵太太忍不住咂舌,“不管如何,她如今还对你有些敬意,你并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