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
每一次她吃到九分饱,想说自己不吃了,丈夫就会用疲惫的眉眼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我每天工作那么忙,下班回来还要给你做饭,多吃一点吧,别闹脾气了。’
这时若是有亲朋好友来家,也会用劝慰的语气说:
‘是呀是呀,你看老钟天天做饭喂饭,没有哪家男人能这么好了!嫂子多吃点吧,别拂了老钟的心意。’
连一清想说自己不是在闹脾气,可是她心里忐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患得患失,害怕哪一天丈夫厌倦了照顾自己的生活,会和自己离婚。
所以哪怕已经吃撑了,撑得难受,她也机械地张开嘴,强撑着笑一口一口把饭菜吞进肚子里,再撑到无法消化,上吐下泻。
她想努力回应丈夫的‘爱’,怕让他寒心。
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连一清甚至出现了厌食情绪,看到吃的就想吐,人也越来越消瘦。
某天钟祐煦忧虑道:‘老婆,我觉得你胃怕是有问题,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到了医院做了胃肠镜,医生没检查出什么,可钟祐煦形容妻子的状态又颇为严重,秉承着医德,医生还是开了些温和药物。
似乎从那天起,连一清就有了胃病。
渐渐的不需要吃撑,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该吃药,觉得自己有病,每天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胃里有肿瘤。
待温和的药物失去抚慰作用,钟祐煦会拿着上一任医师开的药单,去找新的医生问诊;
基于过往的药单,得知这些药都没法缓解连一清的胃病,医生们只能谨慎地换药。
用这种手段方法,直至今天连一清吃的药已经完全是用来治疗严重胃病的专用药;
她自己更是深深认为,不吃药就会发病,就会呕吐。
这已经不是身体的病症,而是精神和认知出现了问题。
至于她的那些神经疾病、头痛…这些杂七杂八的病重,大都也都是类似的开始。
虞妗妗甚至在连一清的记忆中看到了这样的一段——
出门上班前,钟祐煦做的早饭都是汤汤水水,喂完饭后他又让妻子喝了杯牛奶,而后离家上班。
家中妻子并不知道护工今天请假,由于喝了太多水,没过多久她就想如厕,大声呼唤护工的姓名想寻求帮助,却无人应答。
双腿有疾的女人只能推着轮椅自己来到卫生间。
然而他们家的装修特殊,卫生间和客厅有一小节台阶,轮椅最多只能到卫生间门口。
女人急得满头大汗,费力从轮椅上挪动,却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由于腿疾她下半身的肌肉本就不好控制,再加上她非要拼着命危给丈夫生一个孩子,堵住那些说她无法生育的亲戚的嘴,生产之后又有了常见的后遗症。
她在地上挣扎着崩溃大哭,无论怎么控制,身下衣物还是浸了水渍。
等到下班的丈夫接了女儿放学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气味。
他连忙跑到厕所,看到神情恍惚、把卫生间地面弄得一片狼藉的妻子,语气半是无奈半是悲痛,居高临下的脸上却晦暗不明:
‘老婆你……哎!你早和我说你没法控制泄殖啊,咱们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待会儿就去楼下看看有没有成人用的纸尿裤,以后再出现这些情况你要和我讲……’
连一清陷入强烈的自厌情绪,觉得自己就是一坨烂泥,最不堪的一幕都暴露在丈夫和女儿的眼下。
也就是从这之后,他们的亲朋好友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双腿残废的连一清,已经没法控制排泄了
一时间又是无数人可怜她。
同时感慨钟祐煦可真是个好男人,都这样了还对妻子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