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傲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她又梦到他了吗？

男人背对着她，双手交叉在身后。

这是他的背影！记忆慢慢复苏，她记起了昏厥前刻的景象，他也是这样，只给她一个背影！那么，她是没有死吗？

为何她总是会醒来？

想见不能见，相见不如不见，这种伤痛，又有谁能理解？

女子惊觉着自己的装扮，他是否已经发现？她抬手摸向胸口的布条，却不慎触痛了伤口。

“嘶——”一声轻呼，她吃痛地缩回了手。

“傲儿！你醒了！”闻声而来的燕南凌，惊喜地凑近了女子。他急切的眼神凝视着女子，激动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傲儿？他这样叫她？那么，他已经看清她的身份了！

他眼中的关切和紧张，是为了她吗？不——不可能！两年前，她是太子派遣的奸细，他痛恨她！两年后，她是他国的敌人，杀了他无数将士，他更是应该憎恨她！

她为何会感受到，他眼中的温暖？

李傲！李傲！你果然幼稚愚蠢！即使不是一滴泪，即使不做冷傲霜，你还是无法逃避心中对这个男人的贪恋！

“对不起……傲儿！我没有认出你！对不起——”

她清澈无辜的眼神再次掀起他的悔恨，燕南凌霎时又红了眼眶，热泪忍不住又要夺眶而出。谁说男子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女子疑惑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这是她的敌人，却是她深爱的丈夫！

是做梦吗？梦里的他在向自己道歉，梦里的他……因痛惜她而流泪吗？

她轻轻地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出手，缓缓伸向那张刚毅熟悉的脸庞，她冰冷的手指柔柔地拂过他的眼角。

“梦，离我好近……好真实……南凌……对不——起……”柔荑无力地垂下，她心痛地合上眼，清泪滑过脸颊。

她杀了他们的孩子！那个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子，被她亲手扼杀了！

头部的昏沉和身上的刺痛排山倒海地侵来，她痛苦地皱眉，不自觉地又咬住了嘴唇。

“傲儿……傲儿……你怎么了？是哪里痛吗？我去找忧晨来！傲儿，你等——”

“不要！”她睁开眼睛，抓住正要起身的燕南凌，“不要叫任何人……我的珠子在哪？”另一只手慌乱地在颈间摸索。

“在这里！”燕南凌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串珠链，递到她的手中，心却被狠狠地一击。

她时刻惦记着这串珠链！从嫁进凌王府时，她便戴着，直到现在，她仍是保留着。

难道是东门峻所赠的信物？

只有她能好好地活着！只要她能健康地站在他面前，他可以不计较一切！

“你还要对我用刑吗？”她收起心中那份奢侈的爱恋，注视着她的丈夫。如果他还要继续折磨她，就没有必要医治自己。

燕南凌轻轻地摇头，说不出任何话。她的话，让他陷入了深痛的自责。

他何曾想过要对她用刑？千辛万苦地追寻她，只想留她在身边疼惜怜爱！可是，眼下，他却开不了口，倾诉衷情。

“将军，我是落在你手中的轩辕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如果他有心放过她，那么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必须回到轩辕！

他们的身份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了！

他是北燕的王爷和将军，而她，嗜杀了他太多的将士！他们是注定要分离的！

即使不是阴阳相隔，也不能厮守在一起！

“傲儿？”燕南凌微蹙眉头，她喊他‘将军’？她的问题，他没有考虑过！他不管她是谁，她只是他的妻子，他的傲儿！“傲儿，放下从前的一切，只陪在我身边，好吗？”

即使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堵厚实的隔墙，他也会竭尽全力去推翻！

“将军说笑了！”

从前的一切？她能放得下吗？那个夜夜纠缠她的孩子，她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况且，眼前的多条性命，是她能放得下的吗？

她大胆猜测，若是独自走出这个军帐，必定会死在十万大军的乱枪之下！

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将军不怕引起公愤吗？对于我这个该诛杀千次的敌人，将军若是轻易放过了，还能统领你的大军吗？”她冷冷地分析着。

心中有个强烈的欲望，她不想看着这个男人因她而动摇地位！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他本该是受万人景仰的！她不能毁了他！

“傲儿，一切都交给我！只要你好好地活在我身边，即便要牺牲一切，都值得！”他闪亮的黑眸盯着她，毅然地宣誓着。

李傲想要给他一个微笑，却扯不开嘴角。

是她听错了吗？是她看错了吗？这个两年前极力追捕她的男人，此刻正在对她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