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鸣依旧加了一句：“番王想必近几天不会过来劳烦你。”

苏墨静默了一时没有说话。

四九在旁边担心地看着自家公子。他是真愿意自家公子带着姑娘远远离开这朝政是非的地方，天家无父子、君臣如虎羊，苏老爷已是那般下场，公子又落得这般身体，只剩一个姑娘还好好的，也要扯到这乱糟糟的事情里来。

可是朝政说离开就能离开吗？

“你刚醒，还是养一养。明天，想必要有动静了。”杜鸣低声说道。

苏墨“嗯”了一声：“葛针那边，已经知晓了？”

“莫护卫已经跟她说过。来之前，也已经有了准备的。她识大体，懂得该如何做。”

苏墨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瞒了阿宣这许多事情，不知道明天她又是怎样的反应。”

杜鸣也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她一直以为四个侍女是皇上派来试探监视她的，并没有想过太多。”

苏墨苦笑道：“监视她何必派这四个，一个也够了。她聪慧是真，心思却没有那么多……我是真不想她有朝一日，变得连我也不认识。可是如果她不习惯习惯，我怕皇上那边她应付不来。”

杜鸣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低声问道：“她即使放弃一切，也不能脱身吗？”

苏墨闭上眼：“那块玉佩，当初为什么给你而不是给她？她纵然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皇上能相信吗？她在皇上眼里，怕就是苏家的活字招牌。皇上若能念及我当年对他的旧情，就能对她宽容些。如果不念旧情，她只怕……”

“你打算怎么做，告诉她一切？”

苏墨半响没有回应，许久之后，声音才低低传来：“我还是想赌一把，子规。我想赌一把皇上的重情。如果皇上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也许能放过她。”

新任番王那边很快有了动作。隔天便派人到毡帐求见苏问昔。

“什么？提亲？”

苏问昔一杯茶还没饮到嘴里，先泼了一身。

紫风赶忙拿手绢给她擦，一时工夫，豆蔻已经拿着备换的衣服过来。

“姑娘，先换一下衣服……”

苏问昔哪有心思换衣服？她觉得自己遇事已经是十分镇静了，却被平安一句禀报的话失了态。

“提什么亲？跟谁提亲？”苏问昔抬高声音。

她当然知道不是跟自己提亲。一则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杜鸣的未婚妻，二则，果真是向她提亲，只会去找苏墨而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她身边只带着四个侍女。

求娶她的侍女？这新番王什么脑子？刚一上任就这急色？你也太着急了吧？

当然苏问昔更多的是恼怒，渣人一个你也敢跑我面前提亲？

平安小心地看了看苏问昔，其实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自家姑娘不喜欢新任番王是真，可毕竟是一番之主，身份地位都摆在那儿。

“那个叫贺希格的佐领是吧？你叫他进来！”苏问昔窝着火，声音扬得外面都能听见。

这位新继位的二王子什么德性？跟自己爹的小妾都能搞到一块去的好，自己爹喷血昏迷愣是压着没有请大夫的混蛋，他敢过来跟她提亲想求娶她的侍女？

哦，对了，侍女不是她的。是皇上派给她临时使用的。

苏问昔忽然想到，皇上派给她四个侍女，也许不只是用来做排场的。她一个游医，过来给人诊病医疾，需要什么排场？她也不用这许多人来监视。这四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有心眼，侍候她的时候面上知道安守本分，背后呢？她们在做什么？皇上派她们过来做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也从来没

有想过！

苏问昔愣了愣神，忽然有些明白了，原来在宫斗的路上，她只是白白了然那么多桥段，却如同纸上谈兵，千军万马到了近前，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贺希格已经第三遍施礼相见，苏问昔只是看着他，不喜不怒的淡然表情。

这位苏神医来番时间不长，脾性他却是已经领教过。初次见面，就不大不小地讽刺了二王子两句。因为不满番王拿她作靶子，借着避嫌说不给用药就不给用药。侧妃找她治脸，架子拿够了，钱也没少收，因为一语不中听，当下赶了出去。再加上听来的这位神医在骊朝的种种传闻，贺希格有些心里没底。

别人看来，番王求亲也许是天大的面子，这位神医眼里似乎完全不买账。

所以今天他过来，其实担的是苦差事啊！

苏问昔被豆蔻轻声提醒的时候，发现帐子里那三个侍女都已经退下去了。

“给贺大人看座吧！”苏问昔淡淡地说。

等贺希格刚一落座，就开口说道，“贺大人刚才的意思我没有听太明白，麻烦你再说个详细。”

贺希格：“……”

饶是早有准备，还是被苏问昔狠狠杀了个下马威。

其实他完全是多心了，苏问昔刚才走神，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只好再把前话说一遍，“我王，想纳神医身边的葛针姑娘为侧妃，特命我前来说合。神医若肯割爱应允，我王必珍待葛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