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叶栩栩坐在梳妆台边,铃兰帮她卸钗环。 “姑娘,我们这次回京,还能回来吗?”铃兰叹了口气,自问自答:“怕是没机会了……” 叶栩栩透过铜镜看铃兰,问道:“你喜欢这儿吗?” 铃兰点点头,道:“这儿条件虽比府中差许多,却胜在无须守太多规矩,姑娘在这儿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叶栩栩敛眸惆怅,沉默不语。 木樨一面整理床铺,一面疑惑道:“话说这二姑娘不是定了东阳侯府吗?怎么会突然要嫁三皇子了?” 铃兰不解,只吐槽道:“真是稀奇!皇子怎么还同臣下争媳妇呢?” 叶栩栩正因此事忧心忡忡。 当日她在芳霏宴上阻挠了叶清蓉与三皇子暗通款曲,还说动丞相替叶清蓉找了一桩门第煊赫的亲事。本以为如此便可打消叶清蓉攀附皇室之心。 没想到自己才离京数月,一切又回到原点,真是白费一番心思。 “姑娘你说呢?”木樨问道。 叶栩栩回过神,回答道:“阿爹没说,想来是信中不便言明。等回去便晓得了。别琢磨了,都去睡吧。” 自从叶栩栩见过叶夕莲后,已绝迹不做噩梦了。她百般强烈要求下,现在她屋里已经没有丫头守夜了。 叶栩栩一旦有心事,便会整宿夜不成寐。今夜如是。 她刚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叶丞相锒铛下狱、官兵涌入叶府抄家的画面。 平复了好一会儿,再一闭上眼,就是叶夕莲逃亡被捕,被抓回去摁在黄泥地上的情境。 冷望舒愤恨难平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剐一万刀,激动之下险些站不住,果真到那时候,她的身子已经不太好。 方长曜吩咐蓝鸢将冷望舒扶了下去后,步步逼近。 阴险的眼神中分明淬着毒,嘴角带着几分戏谑嘲讽,展露出一种极致变态的痛快。 他俯身在她耳畔,带着胜利的口吻,阴恻恻地道:“既被你发现了,本宫便容不得你活了。” 一声令下:将叶夕莲投入鳄湖,喂鱼…… 叶栩栩猛地睁眼。 这是那日,叶夕莲为她注入的、关于叶夕莲的结局的记忆。此刻正提醒她,倘若任凭事态发展下去,一切将重蹈覆辙,万劫不复…… 如此转侧不安,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栩栩摆烂了。她干脆不睡了,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去院子里赏月。 她踏出房门,站在院儿里抻筋,又大大地伸了懒腰,抬头瞬间猛地吓了一个趔趄! 她房间的屋顶上坐着清冷少年,眼神柔和无辜地注视着她…… 叶栩栩很快反应过来,今日少年所说的“寸步不离”,竟是半夜爬闺阁女子的屋顶。一时间她哭笑不得,但内心却无比安心。 她不想吵着木樨铃兰他们,于是冲沈东游比了个“嘘”的手势,沈东游心领神会,轻点下颌。 她环顾了四周,又冲着沈东游,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一下他。 沈东游不解,歪了歪脑袋,像只充满疑惑的鸽子。 叶栩栩又指了指自己,双手在身侧比划扑棱扑棱的翅膀,再指了指沈东游。 沈东游静止了几秒,旋即恍然大悟。 他立即起身,纵身一跃便落到她身侧,转身揽过纤细腰肢,轻巧一跃便上了屋顶。 甚至叶栩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稳稳落在屋顶了。她朝沈东游挑眉点头,意为:挺厉害的嘛!沈东游微笑颔首,意为:承让。 十六之月皎洁如银盘,高挂玉宇。月光洒落石板地,衬得此刻的小院静谧惬意。 叶栩栩是《武林外传》的忠实“腐竹”,从小看剧的时候便很羡慕掌柜的和小郭能够坐在屋顶闺中密话、老白和秀才可以在屋顶畅谈婚恋烦恼、无双在屋顶撸猫、大嘴在屋顶买醉e…… 现代农村都兴建楼房,虽然宽敞平整还有围栏的天台,更安全也更舒适。但这种历史感厚重的瓦房屋顶带来的体验,却是大不相同。 这是叶栩栩头次登上古建筑的屋顶,瓦片铺陈鳞次栉比,像极了鱼鳞,月光下瓦砾泛着点点的光,纹理更显古朴,宿命感铺面而来。 二人静静并坐屋顶,享受此刻宁静。 良久,沈东游轻声问:“何日启程?” 叶栩栩仍望向无边夜幕,道:“后日。” 他喑哑着嗓音又问:“还,还回来吗?” 叶栩栩敛眸顿了顿,道:“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少年默然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