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名老人(2 / 6)

他的竹椅下面,有一段中空竹节做的竹筐筐,只见他从竹筐竹筐里拿出一把短猎枪,两个手掌的长度,放在大腿上,不停地用手摩擦。我被吓了一跳,心想一双筷子至于嘛。赶紧跑回去,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鱼罐头过来,才让老人把枪放了回去。

吃饭的时候,老人问我现在中国怎么样了?还像十来年前一样好吗?

我被老人之前的威胁弄得烦躁,加上来到金三角也不是自身意愿,就随口应和:中国人现在活得很辛苦,我才会过来这边赚钱。

上了年纪的人,因为牙口不好,都喜欢吃嫩糯的米,但是老人的米饭比较硬,还夹杂着许多小沙子。老人吃得慢,每一口都要花上力气。

听到我这句话,他把刚放进嘴里的米饭吐回到碗里,问我,是不是在打仗?

我摇摇头,说没有。

老人说,那不算辛苦。把米饭又夹回嘴里。

我有点恶心,赶紧吃自己的半碗饭,夹着小沙子的米饭口感并不好。

“你吃得太快了。”老人说,米饭慢慢嚼,就会有甜味。

我不想搭理他,把碗筷放在地上,准备离开。老人见状,就把竹筐里的短猎枪又拿了出来,放在大腿上摩擦,边看我边把鱼罐头放到竹筐里面。

“亏了。”走的时候,我心里暗骂自己。

后面,每次饭点经过,老人都会挥手比画“来”的手势。等我走近点,比一个吃饭手势,最后再做“去”的手势,让我回家拿罐头。

我有时理他,有时不理他。但时间长了,人还是会慢慢熟悉。

我来金三角两个月,就进入雨季。

连日的降雨让我觉得心情变得不好。一天,我没有等老人招手,就自己拿着食物过去找他吃饭。

老人喜欢坐在屋子门口看雨,一坐就是一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显得多了些活力。

他对我说:“你来的时间刚好。”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里只有热季和雨季,而我已经完整地体会过缅甸,可以回去了。

我说自己回不去了。

他又问我,想不想家?

我说有点想。老人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手。

老人的家在仰光农村,父母在他十来岁的时候死了。

缅甸男人娶媳妇早,好一点的家庭,在十五六岁就会安排成亲,老人家里穷,他没办法,就参军混饭吃。

在政府军混了好些年,终于当上队长,存了积蓄,准备结婚。老人相貌端正,工作也好,娶的妻子是最正统的缅族,不算美丽,但为人贤惠。

缅甸传统婚礼讲究穿金戴玉,而穷人却很少摆酒。老人说他这辈子最风光的事情,就是请全村人吃的那一场喜酒。

那是村里最大的一场婚礼,“每一个人都说嫁得好。”老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难得笑了。

结婚后的老人很幸运,妻子第二年就怀孕,生下来一个男孩,过了三年,又生下一个男孩。

这样的生活,是很多缅甸人梦里才有的景象,老人先说了这句话,然后他又紧跟着提了一句,“都是假的。”

90年代,迫于国际舆论压力,坤沙倒台,金三角开始大规模销毁罂粟田,转为种植经济作物。但是仍然有大批的烟农不服从命令,老人所在的政府军就得出面协调。

经济作物种植推广到了老人所在的村子,上级问他,村里有哪些大的罂粟种植户?

老人有认识的朋友当烟农,种植规模较大,老人把这朋友的位置告诉上级军官。

“我是想帮他。”老人的初衷是让朋友主动销毁,还和上级请求,改为种植经济作物以后,朋友原来的田地面积不要缩小,不要征走他的土地。

一天晚上,上级带着五六个士兵,让老人带路。双方在烟农家门前交涉。烟农一家五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

金三角的民风彪悍,大家都不怕政府军,加上本身是做大的烟农,和一支地方民族武装有关系,就没有理会老人一行人。说着说着,奶奶的情绪变得激动,不停地用话语来攻击他们。

老人的上级劝阻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开枪把奶奶打死了。

这彻底惹怒了烟农一家,爷爷和爸爸大叫着转身朝着房内跑去,姿势一看就不是逃跑,而是想要拿武器。

老人看到奶奶死的时候,知道事情正在变坏,想要拉住两人,很快被挣脱。可惜,两人的脚步还没有迈进家门,就被在场的几人,从背后开枪射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了枪,只有老人没有动。

灭口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

妈妈痛哭着在地上求饶,还是被杀死。只剩下一个吓呆了的小男孩。

上级说,既然人是老人介绍的,最后一枪还是让他来开。老人知道这是害怕被揭发,在拉他下水。

“他没有受苦。”老人说自己把枪口塞进小男孩的嘴里,吞枪是最快的死亡方式,人是感觉不到痛的。但是因为小男孩年幼,嘴巴太小,老人就用手掰开。男孩的上下颚脱臼了。

“为什么要杀人?”我问老人。老人说,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

那段岁月,大批的烟农被赶下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