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女苏苑,命宫主天煞,大凶之相,克父克母克宗族,我们红梅村两年大旱,颗粒无收,就是因为这个妖孽在此偷生,山神降罪!今天老婆子我就秉承神意,将苏氏女祭了山神,以平神怒,望神宽恕,佑我红梅村风调雨顺!”神婆身着宽袍,手持桃剑铃串,于烈阳下高呼,“拜!”
祭台下数百村民依言下跪,山崖上热浪滚滚,万籁俱寂,祭台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女孩嘶哑凄厉的哭声几乎要撕破云霄,久久回荡。村民们并无一人抬头,皆默默垂首进行着最后的跪拜仪式,苑丫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命格不好,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也不会眼睁睁……唉,这两年来村里干旱疫病频发,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他们只能将最后的生机寄托在这一场祭祀上。
“奶奶!大娘三婶!你们救救我!你们救救我啊!我还有娘和妹妹要照顾!如果我死了她们怎么活啊!”苏苑泪流满面朝祭台下的家人呼救,可并无人回答。
“起木桩!祭山神!”神婆尖声命令道。
两个大汉拔起木桩横着悬在了崖边上,正待松手,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提着锄头跑了上来,状如疯癫,又哭又叫,见人就砍“你们还我的苑儿!你们这群人的心怎么这么黑!竟然要害我的苑儿!我的苑儿才十五岁啊,我跟你们拼了!”
女人身体虚弱,很快被几个村民挟制住,苏家大儿媳妇王春蓄生怕好好的一桩生意被她搅黄,上前一把夺过锄头扔在一边,恶狠狠道:“谢绣溶!你这个疯婆娘是想害死我们整村子人吗!你自己生了个扫把星,也想连累着我们遭殃!我们家孩子爹摔断了一条腿,
二弟也被那扫把星克死了,还有你,你看看你上个月生了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双头双脚的怪物,幸好一生下来就死了,要不我们红梅村指不定被你这一对儿女害成什么样呢!”
“不!我的苑儿不是扫把星!”谢绣溶望着山崖边摇摇欲坠的女儿,临近崩溃,急红了眼,拳打脚踢着就要扑上去。
王春蓄也有些招架不住,忙喊道:“快!快把这妖孽祭给山神!快啊!”
“娘!”——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随之直坠百米高的山崖,回声如缕,不绝于耳,渐渐消失在层峦叠嶂之中,只剩死寂。
“苑儿……”似被抽干了最后一口活气,谢绣溶软瘫如泥,不堪负荷,直直栽了下去。
疼,好疼啊……
每一根骨头都是疼的,这是怎么了?
苏苑睁开双眼,抬抬手,痛得她轻嘶出声。眼帘外是陌生的青山荒草,身畔有一练清溪。这是哪?她记得明明是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当年遗失的一本家谱,翻开来看了看,之后不小心撕破了半张……怎么一转眼到这里来了?
原主的记忆一系列蜂拥而至,小小年纪扛起生活的艰辛,爹爹的死,娘生下怪物,被苏家人迫害祭山神……
“苏苑?梅花村?”她沉吟着,这不是赵家家谱上第一任当家主母吗?小时候母亲曾讲过这位主母的传奇一生,虽然只是零零散散,她也只是当故事听听,但其中一些细节还是记得很清楚,比如主母闺名苏苑,本是梅花村一农女……她,赵家第一百六十九代单传的嫡长女,难道是穿越了?还穿越到自己祖宗身了?没工夫再想这些,她现在感觉很不好,怎么也睁不开双眼,好像快断气了似的。
“小爷,这儿有
一姑娘,还有气!”她已经很难保持清醒,只察觉到有人探了探自己鼻息。
有不急不徐的脚步声靠近,一截月白锦缎袍角擦过她手背,触感柔凉似水。
“小爷,怎么办?”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哪有功夫管别的闲事,喂她一粒药,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了。”他略带凉薄矜贵的嗓音就像是滑过她手背的那片锦缎,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凉度。
“是。”
接着她就感觉到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小药丸,喂她吃药的随从低叹一声,念叨了句‘小爷先回去休息吧,我带兄弟们继续去找墓地’然后那群人继续启程,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昏厥。
“娘,你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娘,你把这碗粥喝了吧,你不要不跟纯儿讲话,纯儿好害怕,姐姐也不见了,纯儿好想姐姐。”八岁的苏纯跪在床边,牢牢抓住娘的手,哭得像个泪人。
谢绣溶枯槁苍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了一丝意识,用了些力气握住小女儿的手,瞪大的双眼里有泪水萦绕,麻木的流动不止,“纯儿,娘好想你姐姐,要不是还有你,娘真想和你姐姐一块走了。”
苏纯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你和姐姐要去哪?纯儿不让你们走,纯儿舍不得你们!”
谢绣溶伸手抚上小女儿的头,慢慢摩挲,“纯儿乖,娘不走。”
本是寂静深夜,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嘈杂嚷叫,脚步疾奔,谢绣溶竖起耳朵听:神婆家里着火了!
谢绣溶强撑起半个身子下床,面容冰冷,报应啊这都是报应,“纯儿,快扶娘出去,娘要亲眼看看这火能不能烧死这个黑心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