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殇突然停了下来,卿嫣顺着他的视线看,只见一只野鸡正从草丛里钻出来,他手起手落,一根断枝飞去,直透野鸡的喉管。那可怜的家伙扑腾了几下翅膀,一头栽在地上。
呵,他这是示威啊,在他面前,她比这野鸡强不了多少。
“你不是要给本王拎野鸡吗?”他微微侧头,淡漠地说。
卿嫣看他一眼,走过去,蹲下去朝那家伙看了半天,闷闷地说:“埋了它吧。”
“弱肉强食,你还同情它?昨日你不是吃得挺欢快。”他走过来,用木枝挑起野鸡,漠然道:“对不应该同情的人轻视同情,是愚蠢。”
“你这是提醒你自己吧,我不要你同情我。”卿嫣突然生气了,阴阳怪气,脑袋被鹰啄了。
她跺跺脚,拎着裙摆往前冲,再不想理他了!
君无殇面无表情,捡起了野鸡,就地处理好,去山泉边洗了,用叶片一包,埋进土中,用石头在上面搭起简易灶,点燃了枯枝。
火星子从石头灶下崩出来,淡淡的烟缭绕不歇。
他坐在树桩上,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又慢吞吞地摸回来了。用帕子兜着新采的蘑菇。她看他一眼,去山泉边洗净,摘了叶片托着,放到石头上烤。
卿嫣肚子饿,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偶尔有伯劳鸟过来,围着卿嫣打招呼。突然,他一手捉住了她的脚踝,把她的脚放到了他的腿上。
“干什么?”她吓了一跳,惶惶然地看他。
他眸子轻垂,手指从她的小腿上滑过,昨天被药汁烫伤的地方一片水泡,她自己随便弄了些草药擦在上面,没什么效果。
“忍忍……”他沉声道。
卿嫣来不及反抗,他已飞快地取下她耳上的银耳坠,滚烫的指肚子捏过她的耳垂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脸迅速红了。
他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子,扳直了银勾,往
她腿上的水泡上刺去。
“啊……”卿嫣痛得几抖,赶紧往回抽腿。
“忍忍……”他还是两个字,手掌用力固定住她的腿,直到她不挣扎了,才缓声说:“不放出水,会烂掉。”
卿嫣不动了。她惆怅地看着他,忍不住苦笑。君无殇为了敌人,还真是豁出去了啊,肯如此照顾敌人的女人。救人,挑水泡,爬上榻,要不要如此卖命呢?
“阎晟……”她轻唤了一声。
他眉头皱了皱,抬眼看向她,眸子里有奇异的光华一闪而过。
卿嫣正看小腿,没发现他这一记复杂的眼神,继续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托你做这样的事?你不怕我把这些也记下来吗?”
“悉听尊便。”他挑完最后一个水泡,放开了她的腿,淡然说:“自己去泉边洗干净。”
卿嫣勾下头看小腿,红红肿肿,煞是可怜,于是委屈地嘟嘴,小声说:“会留疤的吧。”
“留就留,留疤和留腿,你分不清哪个重要吗?”他看她一眼,拾一根树枝去翻烤鸡。
他说这话,好像是以为卿嫣埋怨他。卿嫣没解释,单脚跳着,去山泉边洗干净伤口,又在旁边找草药。
“我有药。”他说着,把一只药瓶丢向她。
卿嫣捡起小药瓶,看他一眼,轻声说:“宸王,那天的豹奶,真是你给我的吧?”
君无殇沉默了良久,嗯了一声。
“宸王,阎晟有没有留点安家费给我?大元城那么大,黄金白银一定有很多。”卿嫣又跳回去,蹲到他身边问他。
“你就不能正经些?”君无殇眉头皱成川字。
卿嫣哈哈地笑,白嫩嫩的食指指他,“我原本挺正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我就正经不起来,你这样子太好笑了,脸永远板着,我就想看看你不板着脸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君无殇的俊脸又
微微扭曲了。
“对不住,我太诚实了。”卿嫣掩着嘴跳开,又补了一句,“诚实是美德。”
“你太美了你!”君无殇这话近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卿嫣讪笑,弯下腰,高翘着俏臀儿,用木枝翻她的蘑菇。
君无殇看着她晃来晃去,呼吸渐紧,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地坐下去。
卿嫣的蘑菇已经烤好了,她想了想,给他留了三四个大的,捧着她的二十多个小的,单脚跳着走了。
“宸王,我多仗义,给你留大的,我吃小的。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你今日对我说的一切,我将如实记录,交给陛下。”
君无殇的脸色渐渐涨红,又渐渐铁青,牙关一咬,嘎嘣的响。
当晚,她在纸上写:“今日辰时,宸王舞剑二十遍,力大无穷。未时,宸王杀野鸡一只,极为残忍。申时,宸王面部失控,抽筋至深夜。亥时,宸王想偷看记录,被小女拦下。”
来取记录的太监深深地看了一眼铁青着脸、坐于一边的君无殇,憋得脸通红。
“你真写了?”君无殇看着太监走远,冷冷地盯着卿嫣。
“真的,”卿嫣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宸王切记,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