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嫣只当看不到,抿着热茶,硬着头皮坐着。
阎晟的人会看到这一幕的,得知生变,会立刻回城。尉迟荣不敢公然对她下手,是有所顾忌,她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天黑之后,一切好说。
她放下茶碗,眼神瞟向吊着黎夷的绳子,她系了个活扣,到时候可以拉着绳子和黎夷一起跳下城楼——但愿黎夷落地,当垫子接住她。
“好可怜的人哪,我会感谢你的。”她自言自语道。
尉迟荣立刻转过了头,狐疑地盯着她。
“你以为我是说黎夷吗?”卿嫣转过头,红唇微扬,冲着尉迟荣微微一笑。
彼时已暮,正好有一道星光亮起,落进卿嫣的眼中,璀璨的光芒让尉迟容有些恍惚。
“尉迟荣,我记得听王说过,你们家族中有一百多口都是在二十七年前的那场大战里离世的。”
“对。”尉迟荣的眼神闪了闪,眉目间放松了许多。
“这二十七年你应该心里充满了仇恨哪。”卿嫣轻轻地说。
“那是自然,恨不得把天烬猪斩杀怠尽。”尉迟荣恨恨地握紧了拳。
“我还听说你娘、还有你的几位小姨,在后来逃难的过程中又被天羽林军给捉住了,当时受尽了凌辱,痛苦离去,你当时才几岁?”卿嫣同情地看着他问。
尉迟荣脸庞扭曲,鼻子中重重地呼出几口气,嗡声嗡气地答:“十岁。”
“哦,对了,你比王大了几岁,哎,你们这一辈人真可怜,都是年纪轻轻地就得看到亲人离开。”
卿嫣说中了他的心事,尉迟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卿
嫣突然问道:
“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也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那为何要帮着外人害大元人呢?”
“这本就非我所愿……”尉迟荣脱口而出。
世界一片寂静,南月手下的几名侍卫围拢过来,把卿嫣护到了身后。
“南月将军应该是被你的人困住了吧?”卿嫣站起来,担忧地问:“能困住他的,只有佳烟,你把佳烟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尉迟荣粗声粗气地打断她的话,看了看天色,大声说:“来人,把他们都拿下。”
“可惜了,你动手晚了。”卿嫣脆声说。
等他回过神来时,卿嫣已经迅速起身,手中的短刀飞快地斩断了悬着黎夷的绳索……
“拦住她!”尉迟荣大惊失色,飞身扑向卿嫣。
卿嫣在拽着绳子跳下去的那一刻,把手中的短刀掷向了尉迟荣。
尉迟荣闪身去躲短刀,卿嫣和黎夷一起往城楼外坠去。
风在耳边呼呼地直刮,卿嫣伸开双臂,看着城楼上越来越小的尉迟荣,甚至还朝他笑了笑。
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涌入鼻中,阎晟接得太准了,简直像训练过了千百回一样。
“胆子真大,谁许你跳的!”阎晟黑着脸,把她往马背上放,满头冷汗疯涌。
“我知道你来了,我听到了鸟儿在传信。”卿嫣笑眯眯地搂住了他的肩,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听他的急得扑通乱窜的心跳声。
“黎大人如何?”温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她往前看,阎灼和泠涧就在身边站着,阎灼居然也骑着马,不过马鞍比较特别,把
他的身体固定在马背上,让他在快速奔跑时,不会被马儿颠簸下来。
黎夷是被泠涧拎起来的,正痛得俊脸扭曲,忿然地抬目看向阎晟和卿嫣。
“二位,把在下关了关了,吊也吊了,我能不能走了?”
“不能。”阎晟和卿嫣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黎夷脸涨成紫红,哧呼地大喘了会儿,恨恨地说:“不要欺人太甚。”
“黎大人,我今日若不抢先一步把你吊起来,尉迟荣就会把你关去我们找不到你的地方,你就将成为他们威胁我们的把柄。”
卿嫣从马上滑下来,从怀中拿出锦帕递给他,但才伸到他面前,两只大手同时伸了出来,黎夷是拍掉锦帕,阎晟是夺走了锦帕。
“我又如何能成为威胁你们的把柄,你们戏弄我还不够吗?”黎夷厌恶地看着二人说。
“黎大人,太后当年生的是孪生子,其中一个脚底有月形胎记,生下来便没有气息。”阎晟把锦帕还给卿嫣,沉声道:“我已让人去查过你的身世,你并非黎府亲生,黎府人丁单薄,在你还是婴儿时就买入府中,换掉了当时的女婴,那女婴没活过冬天,而你就成了黎家上下捧在手心的黎家少爷。而卖掉你的人,正是当年为太后处理我兄弟尸骨的接生嬷嬷的远房亲戚。”
“荒唐!”黎夷满脸不信,甩了甩脚,“脚下有胎记者千千万,说不定别人也有,我就是黎家的人,你们休要胡说八道,而且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失去爹娘的孤婴。”
“因为打仗啊,男人们都得上阵杀敌,女人哪顾得上这么多
孩子,战争中牺牲掉的,往往是孩子居多,你们能活下来就是幸运。”卿嫣小声说。
“我绝不信,请放我离开。”黎夷呼吸渐急,用力挥了挥袖子,强行挤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人,要往远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