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想,自己是真的疯了。
也许是身居高位久了,竟然也开始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不过都是借口。
馆陶公主势大,若得她相助,的确是高位重权,只是张汤在陈阿娇说出那“高位重权”一句之时,竟然觉得说不出地难受。
何时,他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为了贪图名利的酷吏?
“娘娘言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终究还是答应了,误解便误解吧。
陈阿娇望着张汤,忽然觉得这人也许不像是外界传说的那样,连血都是冷的,至少她还能从他的眼底看到几分挣扎和游移,但终究还是她赢了。
不过未尝没有侥幸,陈阿娇可不敢保证,若是再过五年,再上演今日的一切,张汤会如何回应。
“娘娘想怎么做?”见陈阿娇似乎在想事情,没有回应他,张汤问了一句。
陈阿娇回过神来,笑了一声,却弯腰去端那杯鸩酒,“张大人,你既然带了郭舍人来,我相信你肯定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不如你说来,我听听?”
张汤侧过眼去看她,只看到那雪肤墨发,手指执着酒尊,更衬托得手指根根纤长,她的表情很轻松,就像不是在谈论什么会犯欺君之罪的大事。欺君之罪,听起来很严重,但满朝文武没犯欺君之罪的又有几个呢?
“娘娘托馆陶公主修书于武安侯田蚡之时,正是张汤最潦倒落魄之际,人言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滴水之恩尚涌泉相报,况知遇之恩?不顾刑律,以君王之意,妄断娘娘此案,是张汤之错,今日为娘娘以前程所胁亦是张汤报应。高位重权,张汤尚未奢想。只是事关重大,张汤想先与娘娘约法三章。”
为人谨慎的张汤,这个时候更加谨小慎微,这是随时会掉脑袋的大事,到时候事情败露,刘彻完全可以随便寻个由头解决了他。
“你说。”张汤这人就是婆婆妈妈,还怕自己坑了他不成?其实陈阿娇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出去之后根本不打算再与馆陶公主接触,虽然馆陶公主于自己有养育之恩,但是一旦接触,就有暴露的风险,陈阿娇还不想死。
张汤位高权重,那是在将来,据算是没有她许诺一样会成为社稷栋梁,她不过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至于能不能兑现——抱歉,那还是问神棍东方朔吧。
“第一,娘娘诈死,必须听臣下安排;第二,离宫之后不能再暴露自己,须得隐姓埋名,最好远离长安;第三,虽知您与馆陶公主母女情深,但还请对公主保密。”张汤这三条章法,早就在心里酝酿好了,如今说出来很是顺溜。
陈阿娇还以为是什么戒律呢,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三条,她本来要答应,可是忽然想到最后一条,于是一挑眉:“张汤,你莫是嫌自己命太长?我不与馆陶公主接触,她怎么知道我没死?我不跟她说明,她又怎能助你青云直上?”
“诚如方才娘娘所说,若没有皇上的默许,这一杯鸩酒如何能递到您的面前来?既然是皇上默许,那张汤怎么做,自然都是死不了的,馆陶公主那边,张汤自有办法,退一万步讲,张汤无法了,还有皇上庇佑着呢。”
张汤虽压着眼神,可那长眉还是挑起来了,陈阿娇一下从中看出那隐约的嘲讽。
她的表情顿时冷凝了,端着那一杯鸩酒,很想直接给张汤灌进去,将他这嘴巴给毒哑了!
这惹人讨厌的死人脸!
“哼,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你若是执意这样,我也无所谓。就这样说定了,张大人能者多劳,我就不为此多费脑筋了。”陈阿娇乐得逍遥,左右都已经是走投无路,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信张汤一回。
张汤没有想到她如此轻易地就将事情放给自己,反而怀疑地看着她。
她道:“我以前听说,张汤大人您说过一句话,您不审他,他就没罪,您一审他,他定然有罪——以前我不信,今日我信了,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终究还是介意自己头上的罪名的,此刻拿来讽刺张汤,让他不痛快,这样自己才痛快。
她正踩到张汤痛脚,张汤脸上表情一变,手指握紧,过了很久,竟然抬头,朝着陈阿娇一笑:“谢娘娘夸奖。”
陈阿娇恨恨一拂袖,不想再与此人多言,单刀直入:“你准备怎么把我弄出去?”
“卫皇后送来鸩酒,您假装喝了假死,后面的自然有人来处理,最坏也就是等下葬的那一天,再从陵寝里挖出来而已。”轻描淡写地将“挖出来”三个字重读了一下,张汤那眼皮子一抬,恰好看到陈阿娇嘴角抽搐的一瞬间,心下竟然觉得好笑起来。
陈阿娇咬牙:“张大人,怕是本宫还没等到下葬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吧?更何况皇家墓葬,你说挖就挖吗?”
“娘娘多虑,您已是废后,葬不到真正的皇陵里面的。”
陈阿娇:“……”
尼玛的张汤你是泼冷水小能手吧?
陈阿娇抚额,“反正本宫不要被饿死,我会葬到哪里?”
“你可以传遗言,说想葬在灞陵……或者是其他地方,因为灞陵有宗庙,下葬会比较快,大概比较符合娘娘您的标准。”张汤依旧波澜不惊地说着。
陈阿娇已经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