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端着茶杯,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他偷眼看着陈阿娇,还是不敢说话。
这藏书之室是安安静静,已经没有升着火炉,好在天气不错,所以室内倒是也很暖和。
陈阿娇双手捧着杯中的热茶,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主父偃,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问道,“先生若有想问的,现在便问吧,再迟了,怕是我没耐心回你了。”
主父偃暗暗心惊,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他迟疑了一下,才瞧向陈阿娇:“夫人您是……”
“以前是,现在不是。”陈阿娇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这是第二天,刘彻最终还是离开了酒肆,不过因为事情很大,一杯酒楼被府役们围起来的消息也算得上是劲爆了,不过好在之前留在大堂里的人不多,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陈阿娇之前的身份。
不过主父偃要是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消息传得很快,他从那些细枝末节和蛛丝马迹上,怎么可能推测不出来?
所以陈阿娇这个时候很淡然,只不过从昨晚开始,就开始惦记着一个人的安危了,虽则陈阿娇觉得张汤很聪明,甚至当初帮她逃出宫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不会有事的,然而昨日那架势……
陈阿娇捧着茶,却不喝,只是用来暖手。
回答了主父偃方才的那个问题,几乎是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份,对聪明人自然也没有必要瞒着,当日在场的也就是赵婉画和齐鉴,别的人都被赶到了后堂去,更何况除了陈皇后之外,在密室之中的也有可能是别人。
准确地说,陈皇后是最不可能在密室里的人,因为——陈皇后已经死了。
“那夫人……日后打算怎么办?”
主父偃面前有一堆白帛,他此刻拿着毛笔在竹简上点化着,其实是被陈阿娇抓来当了苦役,陈阿娇这些时日懒怠极了,那三百六十度评估的事情干脆交给了主父偃来做,她张贴在一杯酒楼前面的告示,原本还有许多人感兴趣的,可是昨日就已经有很多报了名的人来说要销名,一瞬间竟然就已经没了人。
她看着那招聘启事挂在外面也觉得没趣儿,直接让人今晨给揭了下面,别人的主意不能打,她就开始想自己身边有没有人能够代替自己现在的位置。
其实那一张启事,无非就是想找个合格的hr,能够帮着陈阿娇做事就可以,不过现在,陈阿娇身边似乎只有一个主父偃。
这个人流里流气,眼神都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不是靠得住。
“你问我日后打算怎么办,我却觉得——主父偃先生是有什么打算。”
主父偃是个有野心的人。
陈阿娇一直都知道,那是一种对于权势和名声的渴望,可是他却没有足够的才智来支撑这样的渴望,他一面看着陈阿娇,一面盘算着应该怎么开口。
有的话,他自己无法说出口,可是陈阿娇能够代他说。
她笑了一声:“在我的酒楼里,你是得不到权势和名声的。”
主父偃低着头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佻地扬眉:“不过在下对夫人很感兴趣,怎么办?”
陈阿娇摇头嗤笑,“那拜托先生,下次来我藏书室前,先把自己这一身的脂粉香气洗去。”
被人拆穿了。
主父偃眼中滑过几分狼狈,他用手中羊毫小笔的笔头蹭了蹭自己的额头,干笑道:“谢夫人提醒。”
李氏早上的时候就告诉陈阿娇了,主父偃此人作风不正,常常流连花丛之间,他在长安还真的是出了名的混混,整日里有狐朋狗友招呼着去青楼歌坊坐着饮酒,别人的事情陈阿娇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在她的藏书室里还是要规矩一些。
主父偃是心里苦,他看陈阿娇这一副“你这样进来是不尊重我这藏书室”的架势,心说昨日看你毫不留情地直接掀了这一屋子的书也没什么反应,今日却要要求我,分明是看我不爽啊!
只是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一则陈阿娇本身很厉害,二则陈阿娇的身份摆在哪里,虽然是个废后,可是皇帝余情未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是以主父偃只是掩唇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这样干,然后才问这评估的事情:“夫人为什么会希望由我来分析这些事情?”
一说到这评估结果的事情,陈阿娇的表情就带着几分阴鹜了,她瞳孔深处隐藏了隐约的淡薄冷意,却将那线条婉约的唇弯起来,好看极了:“做一杯酒楼的最高主事者,其实也不算是很差的,你可以管着下面的几个主事者,甚至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便给你一切权力。”
这就是她的工作原则,可是这样的原则在主父偃来说,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他略带着好奇地看着陈阿娇,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反正自己是个地痞流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管着一个酒肆而已,下面的人都那么得力,他大约只需要在一边看着,白吃白喝还有月钱拿,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叫自己遇到,啧,自己这是要亨通的趋势啊。
看主父偃那乱转的眼珠,陈阿娇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她想了想,然后说道:“月钱照给,但是酒楼的事情交给你,我必须看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