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腊月(12月)初六,西安。
“皇阿玛,八弟传来消息,十二找到了,已经带回京城休养。”
说话的是太子胤礽,他看了一眼康熙,缓缓说道:“皇阿玛,四弟已经得手,咱们也该行动了,杭氏阴险歹毒、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八弟怕是难以抗衡!”
听了太子的话,康熙目光微微低垂,不发一言,陡然间点点头:“保成,去安排吧,咱们即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传信回来的老大胤褆随太子一同下去,离开行宫后,笑呵呵搂着对方的肩膀道:“老二,你说这老简亲王济度怎么就看上了杭氏,纯纯的蛇蝎美人呐!端敏姑母可说了,这女人次次赶在嫡福晋之前生孩子,日日在爷们、嫡福晋面前装柔弱。哪成想,人家不是小白花,是有毒的马蹄莲!”
胤礽面色不虞,一抖甩下胤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沉声离开:老大那是说济度,分明是讽刺他也宠过一个人前柔弱人后恶毒的侧福晋——李佳氏,弘晳的生母。早在年宴上她对弘晖的举止,他就发现这女人“两面派”,奈何,她是弘皙的生母,得给足体面。
胤褆对胤礽的暗讽,源于他对太子妃的认可、对太子的不满、对侧福晋李佳氏的不喜,谁让李佳氏居然敢嘲讽大福晋身体孱弱,必定命不久矣呢!真以为生下一个庶长子,得了皇阿玛一句“皇长孙”,就飘上天不成,切!
康熙西巡御驾回銮的消息,传回京城时已经是腊月初九,宜修正忧心小儿子弘昕。
此时京城早已银装素裹,北风簌簌,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长乐院每个角落,倒映出一种清冷而宁静的美感,萦绕在宜修身畔的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冰冷与忧愁。
弘昕身子弱,一入腊月就吃不进奶,连续换了四五个奶娘,还是如此。并且,随着天一日比一日冷,小腿、大腿的外侧、面颊部皮肤也逐渐发凉、变硬。
纵使杨府医和章府医再三保证,这是由于弘昕是早产儿,身子孱弱导致其容易受寒冷影响,只要做好保暖措施,喝两副参附汤,过些日子硬肿就会消去。
宜修仍旧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闭眼脑海就闪过上一世弘晖死在她怀中的场景,一边思念西巡的弘晖,一边担忧孱弱的弘昕,人立时消瘦下去,吓得八福晋最近压根不敢冒头,生怕被“炮轰”。
太子妃看不过去,和三福晋一起探望宜修,好生宽慰一番后,又告诉宜修,康熙还有十天回京,加之弘昕确有好转,宜修方打起精神。
时隔多日,长乐院朝晖堂正厅静然肃穆,袅袅檀香,配合时不时的炭火'“吱儿”声,震得所有妾室凝神静气。宜修端坐在上,照例问了几个孩子后,便端茶送客,只留了齐月宾、宋云烟与静瑶三人。
宜修含笑道:“爷的生辰(12月13日)将至,宴席备的如何?”
齐月宾恭敬答道:“禀福晋,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宴席设在群芳阁,给下人的赏银已用红纸包好,各处已经装点起来了。”
“按照旧例,除却在出云观、甘露寺布施、捐香火钱以外,还让人在城外支起了粥棚。”宋云烟补充道。
宜修嘴角含了淡淡的笑,略点了点头,问道:“我记得以前府中年尾会赏新衣服下去,下人们、主子们的旧衣服就会统一烧毁(年尾烧掉旧衣服,以期祈愿来年生活更好),是吗?”
“是!”三人齐声答道。
“今年山东饥荒,八旗官员赈济、八旗官安辑来京流民尚未取得好效果,爷素来爱民如子,此次生辰又赶不回来,咱们得多上点心。”
说着说着,宜修脸上有了凄凄的神色,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库房中有不少旧布料,祈福宴时府上置办了一批棉花、皮毛。让府上所有婢女都忙活起来,用旧布料、棉花、皮毛等缝制一批斗篷,不用太好,更不需要绣花,最普通、最简单的那种,明白吗?”
静瑶、宋云烟不明所以,略带犹豫。齐月宾眼眸一转,不觉眸中有了湿热,“福晋心善,这等一看就普通、赶制的斗篷,才会真正留在城外流民手中,让人不至于死于凛冬。”
宜修摇摇头,沉声道:“本福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还有,你们记得,城外的粥棚要米、糠各一半,时不时还要撒几粒石子进去。”
静瑶抬起头,故意呛声,给宜修捧哏道:“福晋,这可是爷生辰宴对百姓的施恩啊,麸糠混着大米煮粥,已经会让人非议了,还要撒石子进去,这……这不是给咱们雍郡王府抹黑吗?”
“妹妹此言差矣,福晋这样做,才是真正为爷积福。”宋云烟和齐月宾对视一笑,舒舒觉罗·静瑶果真是满族大姓之女,不食人间烟火。
哪些大户人家施的粥,压根轮不到乞丐、流民喝,大部分都被装穷、装残的刁民给抢了。坐享其成、伪善自私与贪婪一样,都是人的劣根性。
“好了,你们只需听命行事。”宜修神色疲惫地摇摇头,挥手让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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