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宜修给太子妃递了块糕点,继续说悄悄话,“再说了,瑚图里进京后,三嫂哪回进宫探望不是几箱子几箱子的好东西送上,还给三哥吹枕边风,说外甥女进京难免想娘,有空多带孩子出宫玩玩。结果,闹这么一出,等着吧,荣妃娘娘早晚后悔。”
头上步摇微微摇晃,落在太子妃眼里,觉得既陌生又奇怪,闺阁时她也是这般和额娘、堂妹、兄长们说悄悄话。
一点坏心眼,一点淘气,想着得到他们的认可,非要疼她的额娘、肃穆的大哥、调皮的小弟和她一起说些八卦才满足。
当时家人们看向她的眼神,宠溺中带着点纵容,又有几分嗔怒,最后只剩下无奈。
太子妃暗忖:四弟妹这出嫁后,活的比闺阁更肆意,也是一种幸运。哪像她,越活越小心,谨慎、规矩、体统都刻进了骨子里,怪不得活的累。
宜修见太子妃不错眼的盯着自己,心里莫明有种忐忑感,不解的问:“二嫂,我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得对,荣妃娘娘不敢只顾眼前不顾往后。瑚图里将来留在京城,还不是得靠舅舅、舅母撑腰,因着小事让三弟妹心里不太舒服,多半会影响她将来。”
宜修觑着太子妃望向明德的眼神,也听出了太子妃语气里的低落,抿了口茶:“弘晖、弘春、明德、宁楚克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不是旁人能比的。你啊,就好好养着,少操心将来的事儿,只今只道只今句。”
过去的事情已成事实,未来何必过多忧虑,重要的是把握现在。
太子妃若有所思,拿着一块桂花糖糕喂了外头玩耍的明德,妙目中带着丝丝担忧,顷刻,又被满满的笑意取代,“是啊,有弘晖在,有你看着,明德肯定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宜修拿出帕子,擦了擦明德嘴角的点心渣,“何止啊,说不准你也会尝尝荣妃娘娘的苦,外孙孙儿一大堆,看你能不能顾得过来!”
太子妃畅想那一画面,笑眯了眼,“呵呵,真有那一日,定是个个都放心上。”
剪秋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见太子妃神色有所缓和,才捧着两个盒子进来:“福晋,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说是您晓得是什么。”
宜修点头,对太子妃道:“一个是前些日子我跟娘娘讨的老参,见你和大嫂身子骨不好,打算让府医研制新的养身丸呢。另一个是给明德的,小儿万病回春丹”
剪秋将两个盒子放在炕几上。
太子妃打开其中一个足有二尺来长扁盒子,躺着一株炮制好的人参,参须完好,看着芦头就有三寸来长,可遇不可求。另一个三村长的正方盒子里,装着四五个白玉药瓶。
“这样年份的好人参,还有那药,可是……”
宜修打断她的话,“再好的药,能发挥效用才是行。这人参过些时日做成药丸再给你送来,药瓶你得收好,小孩就是这样的,冷不丁那发了热或是受了凉,咱们做额娘的总要以备不时之需。”
有句话宜修说不出口:两年后,太子一废,你和明德也许用得上。
四十七年(1708年),太子在跟着康熙出游时,被其他人联手弹劾,当时,康熙以胤礽“暴戾不仁,恶迹昭着”为由,将其废黜,并禁锢于咸安宫?。虽然,四十八年三月初九,太子复立,但所有人都明白,康熙复立太子的动机并不单纯。
彼时各皇子都被打压,罪行严重的胤提仍被软禁,胤禩仍觊觎储位,康熙对他戒备森严,老三、老四、十四即使有争宠谋位之心,却处于积蓄力量窥伺时机的阶段,太子的复立……不过是康熙不想放权的挡箭牌而已。
纵使太子复立后,康熙对他重新寄托希望,经常关心垂问,而且基本上采纳了其提出的建议,父子之间的关系较为融洽,但权力就是这样,翻脸不认人是常态。
最后于五十一年(1712年),随着皇储矛盾进一步激化,十月初一,康熙再度将胤礽软禁起来,不久再次下诏废黜太子,储位真正虚悬,夺嫡进入白热化的阶段。而咸安宫,成为太子往后十余年间,唯一的归宿与牢笼。
宜修知晓太子的结局,明白太子妃和明德的归宿,却无法坦白一切。
说到底,她和太子妃一样,都是局内人,纵使知晓夺嫡走向,也无力反抗康熙,更没法破局。
年岁已长的太子和不肯放权的皇帝,二者之间的矛盾无可化解。
宜修能做的,只能是在太子被废后,尽己所能地照拂被圈禁的太子妃和明德,照看好成为十五福晋的石静容,让太子妃能熬过十余年的圈禁。
然后,在胤禛上位后,以皇后的身份,放太子妃和明德自由,庇佑明德不用屈从抚蒙的命运,让二人不必经历母女天各一方的痛,有个安详的晚年。
更多的,她说不口,也没法掺和——
在太子二废这件事儿上,她和弘晖属于既得利益方。
只有储位空悬,胤禛才能顺势上位,弘晖才能顺利接过神器,她才能不再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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