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东暖阁。
午膳未至,膳桌上已然摆满了各种吃食,各色水果就有十二碟,糕点、茶点、果子酿更是应有尽有。
但凡弘晖想吃的,这儿都能找到,甚至还更多,康熙都不见得在午膳前如此……奢靡。
康熙饮食尚简朴,每餐只食一味肉,糕点虽天天换,但也是有定数的。除非是大日子,如节日、儿子成婚等,极少在膳前这般大费周章。
按贵妃的份例,寻常也支不起这样一顿,但贵妃出自佟佳氏,又是佟佳氏在宫里唯一的话事人,族里给的供奉月月不落,胤禛改玉牒、弘晖入宫后,一应用度更是翻了数倍。
这样一顿虽然奢靡,但只要弘晖愿意动嘴吃,再多贵妃也舍得,不过是多多打赏御膳房一番,再不济还有小厨房,终归不能委屈了孙子。
弘晖是个好孩子,各色瓜果、糕点都吃了一些,等肚子圆滚滚了,就反向投喂贵妃,直到贵妃吃不下了,便央求贵妃把吃食赏给宫人们甜嘴。
贵妃感念孙子善心,十次里九次是应下的,还有一次给前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们,让他们查探下宫里头各处有没有脏东西。
吃好用好,祖孙俩聊起了日常,弘晖委屈巴巴地吐露了额娘吃了他的兔子,黝黑的眼珠里尽是难过,抱着贵妃吸了吸鼻子,“灰灰好可怜,成了兔丁,弘昭还要抢,小昌子替我说话,额娘怪他奴才不可插嘴主子说话,赏了他五板子,又赐了个小亮子过来,还说了很多事儿……”
最后,弘晖定定看着贵妃,问道:“额娘说,这世上只有她和您是最爱弘晖的,皇法法是喜欢弘晖,但不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是这样吗?”
贵妃有些气恼,怪宜修不心疼儿子,弘晖还小呢,无缘无故把这一切挑破做甚,但更多的是欣慰、感动。
宜修是真拿她当自家人,能说出她和自己是最爱弘晖这句话,她这辈子还求什么呢?
没有生养又如何?孙子贴心,儿媳也贴心,比旁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还得谢谢成璧,要不是她偏心到了极点,寒了老四和宜修的心,也不会有这一遭,呵呵!
沉吟片刻,贵妃狠下心,颇有破釜沉舟之感,用力点了点头,“你额娘没说错,你皇法法日日忙于朝政,压根没多少精力操心儿孙们,又有那么多孙子,对弘晖有喜欢没错,但对其他孙儿也是喜欢的,但弘晖……肯定是最得喜欢的。”
弘晖昨夜就想明白了一切,如今不过是欲求证一遍而已,倒也不是很伤感,就是还有些别的顾虑,昨夜不敢和额娘说,只能问玛嬷,“玛嬷,阿玛和二伯,也是皇法法这样吗?”
“这儿……”贵妃很想说不是,毕竟老四对弘晖是真的好,但她沉浮后宫多年,早就看透了皇家无情的本质。
胤禛对弘晖期望甚高,目前父子俩相亲相爱,一是弘晖是老四的嫡长子,二是弘晖从小表现出的聪慧,满足了老四对儿子的期盼。
可随着弘晖年岁增长,老四对弘晖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一旦弘晖担不起老四的期许……父子之间的感情必然会变质。
皇家的父子之情自古如此,更别提皇上和太子这对“榜样”在前,令贵妃不得不多替弘晖打算一番。
也不是不在乎老四,谁让弘晖是她费心养大的,正如姐姐偏爱老四一样,她对弘晖也是如此的。
谁养孩子谁心疼,胤禛和弘晖在她心里,当然是弘晖最重要了。
眼见弘晖垂眸落泪,贵妃心疼手足无措,只能尽量往好处说,“你阿玛和二伯对你自是爱的,抱过你,给你把屎把尿,还哄你吃饭……每次你不舒服,他们就急得的团团转,更没少把你往他们脖子上架,就为了哄你开心。”
“弘晖,你是玛嬷和你额娘的心肝,也是你阿玛和你二伯的好孩子,我们对你都是疼爱的,很疼爱疼爱的。”
弘晖破涕为笑,开心地吧唧两下,靠在贵妃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玛嬷,玛嬷最好了,等把贵妃哄得眉开眼笑,毫不客气地伸出胖乎乎的右手,“玛嬷,额娘给了弘晖家当,让弘晖自己养自己的人,您的呢?您有没有给弘晖准备?”
贵妃怔了片刻,眼见弘晖嘟起了嘴,立时弯腰抱了弘晖,“备了,备了,足足准备了三大箱呢,让你佟嬷嬷带你去清点,好不好?”
“好……”童娃娃应着,眼珠子都亮了,满心满眼都剩下“三大箱”,好多好多啊,没注意口水都流出来了。
贵妃也不嫌弃,拿了帕子擦了,示意佟嬷嬷带弘晖去侧房。
二人走后,剪秋恭敬地跪在贵妃跟前,小声地问安,“奴婢请贵妃娘娘安。”
贵妃摁下内心的波澜,觑了眼跪着的剪秋,随手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说罢,宜修让你来传什么话?”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剪秋敏锐地感知到贵妃心情不太好,面上适当露出些担忧,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贵妃,轻声道:“主子让奴婢说三件事儿,一是她备了些祭品,说弘晖阿哥不小了,也该去承乾宫给皇后娘娘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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