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草原这两年的格局,宜修很是钦佩端静的果决。
“端静啊,抚蒙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反抗后苦尽甘来,还要被至亲之人算计,还好,还好,她能豁得出去。”
某种程度上,端静跨越了世俗的男女之别,切切实实以天子使臣的身份,皇族之女的荣耀、坚定的意志以及不甘为人傀儡的愤恨,拉拢草原各方势力,以身入草原最高规格的权力争斗之中参政议政,替大清将蒙古牢牢捏在皇室的手中。
尽管她某些所作所为,不受世人认可,但利益和好处是实打实的,纠结那么多作甚。
剪秋被礼教洗脑太久,有些不太认同地嘟囔道,“再豁得出去,公主养面首这事儿……还是骇人听闻了些。”
“她自己养面首,却向您问计,奴婢看不透,可还是想替您抱不平,哪有大姑子闯了祸,什么都要让您这个弟妹出主意摆平的,您对她还不够好吗?”
宜修轻扶额头,神色平静:“汉唐时期,公主养面首,司空见惯,只宋朝后礼法、民风渐严,饶是天家公主也被礼教束缚,以至于今日公主空有尊贵的地位,却并不受重视。”
“何况,你以为端静为何会离经叛道这般行径,还不是被逼得!她啊,比布尔和还苦命,终身不能有孕,为了公主府又不能杀了已经不能人道的额驸,本想带着养子守在公主府过日子,结果……”
“皇上啊,重权势,重江山胜过一切,竟要喧宾夺主,以她为傀儡,分化、打压、拉拢各部落,进而得到收归蒙古地区的目的,使她的地位渐渐边缘化,不怪她如此!”
剪秋一脸疑惑,端静公主养面首,跟皇上有什么关系?收归蒙古不是更离不开固伦公主府吗?怎么端静公主还边缘化了呢?
宜修抬眼瞧着剪秋呆滞地杵在一旁,用手中的团扇,轻点了下剪秋额间,笑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只要记得玩弄权力之人没一个简单的,混朝堂的心更黑,坐在龙椅上的自然最黑心就好。”
“……哦。”
想得满脑子头疼的剪秋,抿了抿嘴唇,舒出一口气,闷闷不乐地应下了。
晚风过处,花香阵阵,止不住的虫鸣不断,蚊虫乱舞,嗡嗡作响,湖中蛙蟾争鸣,愈发刺耳。
宜修陌然不语,忽的嘴角勾起一抹薄凉又讥讽的笑,当君主的必然有其两面性——
一面阴暗,一面仁慈,但康熙这个帝王权术的集大成者,何止有两面?
素日里,他对孙子疼爱有加,对妃嫔总体宽和、留有余地,对臣子多多包容,对成年儿子有打压、有挑拨……亦有私底下的贴补。
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朕掌天下,众生臣服。
但凡有一点出格、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儿,随时变脸色,深刻诠释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往年都直接去喀尔喀草原,今年为什么要中途周转,还不是端静不甘于做傀儡,想要做一个蒙古不敢轻视、大清要极力拉拢、握有实权的掌权公主。
反抗后又品尝了权力的滋味,端静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柔弱公主,她不甘心被边缘化,当然要想方设法地破局。
而养面首,是最快的方法——
不是谁都能当公主的面首的,端静精心挑选来替自己破局的三个面首,更是身份不一般。
一个是两届那达慕大会,接连拿下夺纛旗桂冠的蒙古勇士博日格德(雕),出自科尔沁台吉多尔济的堂弟格日尔(历史上这位台吉是十公主的额驸)。
一个是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历史上是八公主的额驸)。
一个是杜尔伯特部台吉之子车凌(这一部于乾隆十八年才摆脱准噶尔的羁绊,归服清朝,被安置于乌里雅苏台一带游牧)。
端静和他们的往来,并不是单纯的亲密关系,而是政治与同盟的双重需求。
端静借他们整合蒙古势力,想康熙彰显自己分化、拉拢蒙古部落的势力,顺带亮一亮“肌肉”,避免康熙进一步“侵占”她在喀尔喀草原的地位和权力;
他们则借端静向大清,向康熙示好,并试图成为大清掌控部落的代理人,由此掌握实权——
两年的那达慕盛会,让蒙古内的聪明人,意识到大清收归蒙古地区的决心,大清在蒙古部落面前是庞然大物,反抗是反抗不过的,弃“清”投“准噶尔”或是罗刹国,等同于找死,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投诚。
如何体面的投诚,是摆在所有蒙古贵族面前的一道难题。
科尔沁部亲王、巴林部亲王以及十福晋的阿玛乌尔锦噶喇普亲王,身为大清的半个“自己人”,当然不担心投诚的问题。
翁牛特部、杜尔伯特部等部落就不一样了,和大清关系一般,若没个自己人担保、引领,还不被卖个彻底!
端静就是看到这一点,才有意无意的拉拢他们,至于他们是怎么成为面首的……
只能说,端静就和额驸噶尔臧有大仇,自然不可能为了个废人守身如玉,还能借此彻底把对方彻底变成自己人,蒙古也民风开放……双方半推半就之下,便成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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