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流言愈演愈烈的时候,时云一正在县外的金元村。
金元村距离县城不远,但有一条河阻挡。原本的桥梁据说二十多年前因战乱原因被摧毁,从此再未修建。夏季多雨时,河水蔓延,村里的人就不会出来了,实则是一处相对避世的村落。
时云一站在渡船上,摆渡老者拉着绳索,胡子都花白了。
“时公当初也回来看过两回,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村长都说他是咱村里最有出息的,就是可惜,时公走的时候村里人都不知道,也没能送他一程,这都十多年了,村长还念叨过呢。”老者说着时云一的祖父,不断地叹气。
转头,又说起时云一的父亲时战,笑着说“以前倒是见过大公子一回,那会儿约莫着像你这般大,跟在时公后面,长得俊秀,和咱村里的孩子看着就是那不一样。我头回见你,便觉得似曾相识,果然是故人之子。”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还活着,当年那个翩然的大公子竟已经去世了,仔细算算,才不过三十多岁。
老者发出一阵惆怅,时云一忙安慰几句,便转移话题,开始说起族里的事儿了。
金元村,大部分住户都姓时,时家老爷子当年也是从这里出来的。时老爷子那一脉,确实祖上以厨师居多。但要扯上什么御厨后代,多有名气,实则算不上。
因着那些年战乱的缘故,时家在金元村避世,时家食肆是时老爷子父母花费了半辈子心血买下的。那会儿时老爷子十五岁,没两年,父母去世,时老爷子一心想闯出名堂,自然不愿意回村,便一人艰难的守着个小小的时家食肆,后来形势好了,才渐渐发达的。
发达后,时老爷子思及祖籍,自然来过几次,但因着时老太太出身县富庶人家,最是上不上乡下人,数次阻止他回乡。于是,两边便渐渐的淡下来了,最后连老爷子发丧,时家族人都不知道。
这次时云一过来有些出乎村子意料,但村子年纪大了,一听他说入土为安,魂归故里啥的,自然而然也没有多想,在外有建树的族中子孙愿意回来,村子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时云一除了银子,给时家修缮了祠堂,还找了先生开办了族学。虽说读书还要花费银两,但他们这穷乡僻壤能有先生愿意教导,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更不用说那建造族学的银两,都是他一力承担的。
反正,现在村子对时云一是格外的看重,一听说他来了,村里马上就热闹起来了。金元村没有里正,所有事务都是村长承担。
时村长六十多了,身子骨还算硬朗。他与时云一坐在家里的四角方桌旁边,说着修缮祠堂的事宜。
“已经差不多了,回头让人选个日子,就能将牌位迁进去了。你上次说的迁坟之事,我也让人划了几块风水不错的阴地,你去瞧瞧哪出合适,若是不满意咱们再商量。”时村子颇为客气道。
时云一摇头“村子差人选的定都是善地,就依你的意思择选吧。”时村长听见他的话,脸上笑容盛了些,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时战死的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嘱,但时云一当初读书时,不止一次听他提及金元村,也曾畅想过他若是科举有成,日后定要荣归故里,帮帮族人之类的。
所以,时云一听闻李县令提及这个点子时,没有抗拒,也是真的想让父亲落叶归根,而不是躺在外面随意买的一块墓地。
村子里的人着实热情,走的时候一个个的妇人叔伯将他送到村外,还要给他拿一些自家腌渍的咸菜酱豆什么的。
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和小媳妇更不用说了,光是瞧着时云一都羞红了脸,躲躲闪闪地藏在家门后偷瞄着,活像是这辈子没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似的。只是可惜,听说这位时公子已经有了家室了呢。
时云一回到县城的时候,姜稚月已经回来了,她坐在堂屋的绣榻上正在盘册,账簿与家里常用的那个不同,应当是十里香坊的账册。
“回来了,还顺利么?”姜稚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瞧着账簿。
时云一点头,顺势坐在她对面倒了杯水道“还算顺利,后日就成了。这两日那边若是来人了,你给娘说一声,不必理会。”
姜稚月放下手中的账本,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老太太看着不是和善人,还有你那伯母,绵里藏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只是第一步,后面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你可要做好准备啊。”可别现在信誓旦旦的,最后一不小心翻了车。
时云一嘴角微扬,对她的担忧颇为受用。“都准备好了,倒是这几日,辛苦你和娘了。”
邻里之间亦或者是同一个街道住的人,不乏喜好这些八卦流言。他的人品遭到质疑,一家人中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幸免。
就他所知,每日早上来买包子的人,就喜欢用或关心或探寻的口吻,追问他娘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想来月儿那里也是一样的。
没能敲出来他的打算,姜稚月冷哼一声,继续看账本去了。十里香坊开业时间不长,但每日的流水都很高,就算这几日受到了些流言,但依旧没有多大影响,这个发现让她心情还算不错。
姜稚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道“你们家真的有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