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云书思忖片刻,并无异议:“也好,需要银钱就去找淮山支取。” 她叮嘱了几句,冯引阑带着雁娘一一应下。 事情比料想中的容易太多了。 冯引阑离开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雁娘有些恋恋不舍,走到门口时,又扒着门框回头。 宋云书温声问:“怎么啦?” 她们三姐妹的眼睛都很像,但气质又大不相同。 宋云书的目光总是温柔坚定的,雁娘从前是糯糯的、如今是略带冷清的书卷气,而还没长大的月娘仍是一派古灵精怪。 但其实,云娘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云娘是闺秀,自幼习闺训,性子是内敛又带点弱气的,并不太会直视别人,与两个妹妹一直也说不上多亲昵,还有些木讷愚直。 可那是她的姐姐。 总会细心地替她们缝补小物件、添置小玩意儿,安静又柔和地看着她们玩耍,最后在父母去世后最艰难的日子里,坚定地挡在了她们身前。 她说:“别怕,阿姐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们的家。” 然后她被人推下楼阁,性命未卜。 再然后,醒来的却是一个叫宋云书的姑娘。 她和阿姐有点像,又不那么像。 但她的确很认真很认真地担起了原本属于云娘的责任,替她们撑起了一片安稳的天。 雁娘都知道。 那样艰难的岁月里,她和月娘更需要这样一个阿姐。 她也为自己的自私、懦弱、优柔寡断而愧疚,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 所以她越长大,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云书对她们的好。 这让她觉得,她既对不住从前的阿姐,也对不住如今的阿姐。 雁娘只觉得鼻尖酸酸的,让她想逃,可宋云书就那么笑看着她,她的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怎么都走不动。 她低声道:“阿姐,我知道的,你其实不是我的阿姐。” 宋云书唇畔的笑意微僵。 她想说什么。 雁娘匆匆开口阻拦:“阿姐什么都不必说,月娘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会永远将你当阿姐看的——我明明自己也觉得不该说出来,总归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还是想说。” 宋云书轻叹一声,却问道:“雁娘……难为你藏了这么些年,很难受吧?” “不、不难受,”雁娘欲盖弥彰地摇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阿姐她……去的时候痛不痛?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这些问题宋云书也曾好奇的问过小乙。 于是她摇头:“云娘去的时候并不痛苦,况且她命格好,下辈子也会过得不错。” 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是编的。 小乙倒不料她这话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雁娘仓皇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望了望天边的明月,转身出了房门。 她脚下的步子有些乱了,行走间不免显得踉跄。 【宿主,您不去送送她?】 小乙不大忍心。 宋云书远远看着,摇了摇头。 【我去了,她只会更觉得愧疚。】 【……好吧。】 不过今晚的不速之客还当真不少。 赏月品茶的兴致又被打断,宋云书对来人怒目而视。 他倒是坦然自若地很,围墙很高,但他翻越得十分轻易,跳下来的时候衣袂翩翩,颇有冯虚御风的谪仙之感。 玄色的衣裳还是旧衣服,宋云书眼熟得紧。 好像一不小心又回到了官府里的初见。 他又将乌发披散下来,只用了一个缎带勉强系住了发尾,披一件宽袍大袖的外衫,并没有很精心的修饰过,很有名士风流之意。 昳丽的眉目在月色中舒展开来,半点儿不带平日里的肃色。 “云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宋云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在窗边,对他招了招手,眼尾挑起一点温柔的清辉:“过来坐吧,皇帝陛下,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唯有一壶清茶。” 司马樨顺从地坐到窗边另一侧,接了她斟的茶:“多谢。” 宋云书颔首:“不客气。” 奇奇怪怪的礼貌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第一百零一章 问心有愧(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