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这番话一说,身边几个人全都恍然大悟。 “原来是离间计。”齐泗懊恼地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没有想到?” 沈蔚也跟着说,“如果花几千两银子,就能够让朝廷怀疑励王,剥夺他的兵权把他关起来的话,东昊人绝对不会犹豫。” 能除掉励王这样可怕的敌人,几千两银子算什么,几万十几万都值啊! 顾昭从城墙上观察了这么半天,已经把现在开门的几家商户跟之前控鹤司调查的资料对上了号。 那些现在还在营业的,背后都是什么人,顾昭心里也清清楚楚。 顾昭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些人自以为很聪明,可是他们就没有想过,这些仍旧开门营业的商户,已经能够透露出重要的消息。 “回去,审犯人。”顾昭现场看完了,心里基本有了数,骑马回到控鹤司大牢提审之前被抓的一些嫌疑人物。 首先被提审的就是已经不成人形的鸿雁楼掌柜。 他是被众人指认的这些歇业事件的发起人之一。 经过严刑拷打后,他已经承认了是有人收买了他,让他这么做,但是那个人的身份他根本不知道。 “你放心,我不打你。”顾昭对着瑟瑟发抖的鸿雁楼掌柜说,“可怜的,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旁边的齐泗狞笑着配合,“进 来控鹤司还想活着出去?没门!” 全身都没有一点好皮肤的人眼睛里只剩下恐惧,张开嘴巴更是连一颗牙齿都没有了,只能嘶哑着声音竭尽全力为自己求情:“大人,求求你杀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昭伸出手指按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秦行烈暗自皱眉,觉得顾昭那纤细洁白的指尖染上血色的模样格外不顺眼。 “你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个勇士了。”顾昭语气柔和,眉目都散发着慈悲的光芒,仿佛对他的经历十分同情,“你的家人还在老家吧?他们如果知道你经历了这样的折磨,肯定心都要碎了。”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顾昭听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谁让我当初签了身契,生死都在主子手上呢?我听话的话,家人还有一条生路,我若是胆敢不听,全家人都要跟我一起死啊!】 顾昭不动声色,眉梢轻轻抖了抖,只有最了解她、也随时都在留意她表情的秦行烈发现了她这个小动作。 秦行烈知道,这是顾昭有所发现的表示。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顾昭审问和查案的过程了,但是即使如此,再次看见顾昭这种超乎常人的本领,心中仍旧充满震惊。 秦行烈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太笨,但是每一次顾昭发现线索的时候,他 也同样在现场,却完全不知道顾昭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现在,这个掌柜的什么都没说,顾昭却已经得到了她需要的消息…… 顾昭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满是怜悯:“你是云州人吧?我听说,云州商人十分厉害,家家户户都会经商,很多孩子从小就开始跟着家人做生意打算盘,你也是吗?” “能够从云州走到上京,在南市最有名的鸿雁楼里当大掌柜,你已经很优秀了。如果不是这次犯了糊涂,卷入了这样谋逆的事件之中,你日后肯定有所造化,唉,可惜了。” 已经沉默了半天的中年男人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有血泪淌下。 【聪明又如何,生于贫寒之家,从小就被卖到范府,这条命,早已经不是我的了。】 …… 顾昭很快就把所有被抓来的人犯提审了一遍。 这些人全都是参与了百行歇业策划筹谋的,但是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甚至连鸿雁楼大掌柜都不如——那个给大掌柜传话的人,他们都没见过。 他们只是从大掌柜手里领银子,发动各自的人脉,对南市的小商户威胁利诱,保证南市最少八成商户歇业,引起足够的关注而已。 傍晚时分,顾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线索。 “召集兄弟们,今天晚上有行动。”顾昭轻轻卷起自己的衣袖,站在院子里,脸上的微笑中 带着冷意,“刀枪擦亮,要杀人了。” 云州商人,可真是好大胆子。 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敢勾结东昊人,做出这种叛国谋逆之事! 她一脚踢过去,把路边的石头踢入了鱼池之中,拂袖转身,大步向着典凤年起居的小楼走去。 哗啦一声,林君庭从水中冒出头来,双手用力从下巴往额头推去,把垂在眼睛前的长发全都拨到脑后,露出了小麦色肌肤、轮廓鲜明的脸庞。 “呼……”他长长出了口气,两只手搭在浴桶边缘,闻着熟悉的龙涎香味道,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林君庭怎么都没想到,在他落难之时,范来亨竟然会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帮他。 那天他迎头撞进了范来亨的家丁队伍里,就知道范来亨肯定会认出他,但是却不知道范来亨会怎么对待他。 毕竟之前他对范来亨可不是太客气——一介商贾之子,哪怕范家富可敌国,在林君庭这样的顶级勋贵子弟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哪怕范来亨每次都颠颠地给他们结账,给他们送来各种贵重稀罕的物件,也得不到他们这些上京贵族子弟的尊重。 说实话,想给他们会账的商人多了去了,林君庭觉得他能让范来亨跟着他们这些人一起玩,就已经给足了褚家面子。 就在他紧张万分的时候, 城门守兵也追了过来。 “这小子根本就不是乞丐!”那个盘问林君庭的士兵头目叫道,“瞧他衣服下面那身皮肉,那双花臂就得几十两银子!” 林君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