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的忌讳,若再说这些晦气话……
有人朝着快要崩溃的同伴瞪去:“再多嘴,信不信先将你扔下去!”
方才骂人的那位,这时反倒开口劝说:“大家都是一起逃出来的,相依为命还来不及,都消消气,这风暴看着动静大,但这样的风暴往往来得快,走得也快……您们听,外面的风声已是小了许多,船也没之前那么颠簸了,风暴马上就要过去了!”
果不其然,没用多久,风浪就已过去。
之前躲进了船舱里的人,都纷纷站了出来。
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已是慢慢散去,原本恐怖至极的深邃大海,像是变脸极快的小孩子,方才还是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现在,又开始归于平静。
“这里是什么海域?咱们是不是偏离航线了?”在终于摆脱了死亡威胁后,终于有人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
因为远处有些零星小岛,看着极为陌生。
虽然在大海之上,往往因为一望无际的海面环境,让很多初等海船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但出海的水手却不在此列。
这艘船,就是出海的海船。
船员甚至包括被称为“老爷”的人,都出海不止一次,他们所行的航线就一条,沿途经过的几个岛屿,都是大林海商常去的岛屿。
大林开国前期并不闭关锁国,甚至支持航海,支持对外贸易,但到了中后期,随着国内局势变得越发复杂,出海贸易也渐渐成为被限制的事。
最近十年,任何一个有海外贸易的商人,都能感觉到自己受到了监控。
普通商人或许察觉不到这些,但敢于出海的海商,往往都有着脑袋别腰上的狠劲儿,更比普通商人更敏锐,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这些人都隐隐意识到,朝廷……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
这些本与海商无关,他们求的是财,只要喂饱了大林的官吏,他们能留下一部分财富,日积月累,日子自然过得下去。
只要能过得好,谁会管那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事呢?
“……谁能想得到,突然就大祸临头了呢!”甲板上,望着明显偏离了航线的大海,这艘船的东家,海商张喜瑞唉声叹气道。
其余人听了,皆是面色发苦。
是啊,他们遇到的,还是无妄之灾。
他们所在的郡,有人为了能升官发财,竟是直接扣了个支持反贼的罪名。而证据就是,这些富商都有海船,出海进行贸易的不仅仅是异邦人,还有当初逃出海的诸王余孽。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十多年了!
最后一个有过谋反之名的王爷死都死了至少十几年了!
现在的皇室,除了皇上这一脉,剩下的几脉都是极其识时务,从来就不争的。都死绝了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跳出来与他们勾结,试图颠覆朝廷政权?这不是扯淡呢吗?
可就是这样扯淡的罪名,却将他们那个郡的海商几乎都一网打尽。
有点门路的,都提前逃了。
他就是有点门路,听到了一些风声,逃得及时的那批人中的一个。结果还是因着带了金银细软,被想要“捡漏”的沿海海军追捕,为的,就是他们船上的金银珠宝。
“爹,咱们这些要去哪儿啊?娘都病了,再不请大夫给娘看,娘会不会跟奶奶,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来了啊?”一个小胖墩从船舱里跑出来,身后跟着的一名小厮紧紧护着他,小胖墩不管不顾地跑到了张喜瑞的近前,开口问道。
孩子童言无忌,却让张喜瑞感到了苦涩。
他连同着出海心腹水手、随从能带着家眷一起出来,这已是仓促之间做得最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哪里还有时间去找个心甘情愿跟他们一起出海的大夫呢?
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连夜走,几个日夜不停地往海边赶,别说是大夫了,就是一些常备的药草,他们都是只能靠着存货,根本没来得及补给。
可张喜瑞只能哄着儿子说道:“很快就要到了,你看到前面的几个小岛没有?只要那上面有人,咱们就能找到大夫……”
但事实上,连他都不确定,这几个小岛上会不会真的有人。
毕竟他现在还没弄清这是什么地方呢。若是他们固有航线附近,为何过去出海从没听说过有人在那边进行贸易?
但他的儿子只有几岁大,显然是信了,听了这话,立刻高高兴兴地向着远处的岛屿眺望。
“爹!那咱们快些过去吧!”
这还是小胖墩第一次出海,大概是遗传,小胖墩对大海兴趣满满,虽也畏惧风暴,可风暴过后他就又活泼了起来,仿佛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心理阴影,也没有任何在风浪中晕船的迹象。
光凭这样的心性跟身体素质,这就是出海的好苗子,若不是他们家被扣上了谋反的黑锅……
想到他们遇到的事,张喜瑞再次心酸起来。
结果就在他暗自神伤的时候,小胖墩突然尖叫了一声:“爹!爹!大船!大船!”
儿子尖叫着的内容,让张喜瑞顿时懵住了,他立刻朝着儿子用手指着的方向看去。